王為念嘴唇發抖, 眼神倉皇，聲音斷斷續續：“你……怎麼……怎麼……會……記得這些？”
記得她說過的話，記得她的神態, 甚至她當時的語調都模仿得七七八八，宛如一個可怕的妖孽。
不用再反駁什麼，光是她的表現, 已經表明剛才瑤瑤學的那些話，皆是真真實實發生的, 完全不是她說的那樣, 她是為了維護紀律、保證表演正常進行。
相反, 她的一言一行, 很像是要破壞演出的正常進行。
來的人道：“你必須馬上給這位小同學和她的家長道歉。作為一個老師，如此汙蔑自己的學生，屬實不應該。”
許夢雪他們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很正常。
王為念卻是知道的, 他們家裡不如對方，自然巴著點。本來給她爭取到少年宮帶隊老師一事，也是希望她借此機會和人家好好接觸一番, 處好關係。
現在這樣子……顯然給對方留下了極差的印象。
到了這時候，王為念還是嘴硬：“我這麼說, 也是事出有因……”
許夢雪早等著她這個原因了, 盼著她趕緊說出來。
她才不關心彆人, 隻擔心瑤瑤出了什麼事。
剛來的那人也是蹙著眉頭, 讓王為念把話說完。王為念一見自己來了機會, 忙添油加醋地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許夢雪三個人也總算明白，王為念口中的瑤瑤出事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瑤瑤就站在許夢雪腳邊, 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待許夢雪看過去，她仰著小臉，小聲卻十分堅定道：“媽媽，不是我，我沒有。”
王為念大聲質問：“不是你，為什麼馮蘭蘭對著你哭，然後你站在那兒不說話？”
許夢雪不悅，冷聲說：“請這位老師注意你的態度，剛剛你還欠我的女兒一個道歉。”
王為念切了一聲，彆過臉去。
“老師，不是瑤瑤弄壞了我的演出服。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壞了。”一個小姑娘怯生生走過來，看著站在一塊的大人，小心翼翼地解釋，“我的演出服不知道為什麼壞了，瑤瑤當時和我在一起，馬上就要演出，我急哭了，害怕老師罵我……“
馮蘭蘭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流出來，“對不起瑤瑤，我不知道老師去找你家長……”
彆說馮蘭蘭不知道，瑤瑤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兩個小姑娘待在一塊，馮蘭蘭急得哭，她幫著想辦法。
誰也沒想到，王為念看見有人哭，問都沒問，腦補出了一出小姑娘明爭暗鬥的戲碼，直接去請家長。
王為念哪裡料到馮蘭蘭會這樣說，也沒想到她們之間門會是這麼一出。她整個人都懵了，顫著聲音，有種垂死掙紮即視感：“你們真不是鬨矛盾，然後易瑤故意弄壞你的衣服……”
馮蘭蘭膽子小，此時，卻很堅定地搖搖頭：“不是。”
王為念這時候不用去看彆人，也知道周圍的人該用怎樣異樣的眼神在看著她。
她更不敢去看周考的神色，本想著在他麵前好好表現表現，留個好印象，現在……全都涼了。
王為念整個人如墜冰窟，呆呆地站在那兒。
周考，也就是剛才來的那個人，沉聲道：“看一下這邊的演出服怎麼回事，解決一下。彆耽誤演出。”
“至於其他的……”周考頓了一下，“演出後再說，一定會給您一個妥善的處理結果。”
許夢雪點點頭。
她轉頭，看向馮婷婷道，“同學，你願意把演出服拿來給我看看嗎？我想看看能不能幫忙解決。”
王為念冷哼，小聲嘟囔著：“你能有什麼辦法。”
周考一個眼鋒掃過去，她當即如被掐了脖子的鴨子，不再吭聲了。
馮婷婷小姑娘很乖，眼睛裡含著眼淚，聽話地拿來演出服。許夢雪接過來檢查，發現演出服從背後被撕開了。
這道口子邊緣齊整，沒有鋸齒。
她抬眼看了眼王為念。
對方眼睛裡有幸災樂禍和不服氣，卻沒有心虛。想來，她的確是借這個由頭發泄，卻沒搞清楚事實情況。
許夢雪垂眸：“有針線嗎？”
“有有有，”一個工作人員飛快接道，“我這裡有，給你。”
許夢雪補好演出服，遞給馮婷婷：“換上試試。”
馮婷婷感動莫名，連連點頭：“謝謝阿姨。我這就去試試。”
很快，她試完演出服出來，原地轉了一圈，從外表看，隻能看出小姑娘體態輕盈，其他的異常，什麼也沒有。
馮婷婷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喜出望外，捂著嘴，不停地點頭感謝許夢雪。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估計都要淚灑當場。
“快快快，少年宮的同學準備了，演出要開始了。”
瑤瑤也換好了演出服，巴巴回頭望著許夢雪。許夢雪衝她點點頭，溫聲道：“去吧，我們在台下等你。”
台前的演出很成功，一群小朋友有大有小，完美詮釋這支舞蹈。
處於正中心的兩個小姑娘，一個活潑可愛，一個輕盈靈動，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易霆拍了許多照片，也將瑤瑤這支舞蹈的影像錄了下來？
再回到後台，許夢雪在那裡等著她。陪著一起的，還有恨不得縮起來當鵪鶉的王為念，以及一臉寒霜的周考。
“王老師，小同學來了，麻煩你給對方道歉吧。”
他沒看王為念的臉色，徑自道，“按理說，這是你們少年宮內部的事，我管不著。不過，我們兩家也算是認識，我想，我認識的王老師應該也不是今天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就汙蔑學生的，對不對？”
“周考，你認識我？”
這簡直是意外驚喜，周考竟然認識她。
王為念趕緊捋了一下頭發，低垂著頭，微微收下巴，一副略有些嬌羞的神態。
許夢雪彆過臉，很是無語。
王為念心情頗有些激動，周考認識她，還能叫出她的名字，想來對她是有印象的。
說不定，他其實也稍稍看上了自己？
就等著找機會相處？
如此想著，她不禁紅了臉。
至於周考讓她給學生道歉，她原來是十分不樂意的，也想硬著頭皮不承認。
可是周考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有他的考量，可能是先道歉，再讓自己找回場子吧。畢竟，剛才那個臭丫頭弄得自己多少有點下不來台。
周考的下屬們都在，如果他堂而皇之地包庇，難免不會有人說閒話。
再說，她也想和他有繼續，今天最好的做法，就是乾脆利落地道歉，承認自己的不足，還能在周考麵前拉回點印象分，證明自己可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如此心理建設做完，王為念已經很能接受給許夢雪和瑤瑤道歉了。
許夢雪隻想不能讓女兒平白遭受汙蔑，其他的她不關心。至於那兩個人的眉眼官司，以及那個老師一臉的盤算，她可以都看不到。
“對不起，剛剛我說的話有失妥當。給你們道歉。”
。
許夢雪彎腰問瑤瑤：“現在老師給你道歉了，你接受嗎？”
瑤瑤看看她，又看看王為念，點點頭。
“希望你們可以原諒我的莽撞，我也是一時情急，真沒什麼壞心眼。”
許夢雪打斷她：“王老師，您作為少年宮的帶隊老師，出來就是代表少年宮的臉麵。想來您參加工作也不是一兩天，凡事在做之前也都有考量，定不是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沒有任何思量。所以，也不要說您莽撞。如果說您莽撞，隨隨便便冤枉汙蔑學生，那我覺得很是不可原諒，起碼作為一個老師是失職的。”
王為念的臉色瞬間門難看，瞪著眼。
許夢雪淡淡道：“如果不是真心實意道歉，那麼這個道歉也是沒必要。這位同誌，你說是不是？”
周考臉色黑沉如墨，顯然是沒料到王為念會節外生枝。
他微微頷首：“抱歉，同誌，是我沒處理好。”
許夢雪：“和你沒關係同誌你也不是少年宮的，管不住是自然的。既然這位老師沒有道歉的誠意，我們就先告辭了。”
她拉著瑤瑤往外走，快走到門口又折回去，對周考道：“剛才我檢查小姑娘的演出服。她的演出服壞了的地方，破口很齊整。”
周考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一般自然裂開的衣服口，會有線頭或者其他毛碎。但是，這個口子卻很規整，規整到一點點碎渣都沒有。”
她丟下這個意思，手拉著瑤瑤扭頭離開。
瑤瑤努力跟上她的步伐，同時還傻乎乎問：“媽媽，老師給我道歉，我要原諒她嗎？”
許夢雪不答反問：“你想原諒她嗎？”
瑤瑤誠實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像老師那個樣子挺嚇人的，瑤瑤害怕。”
許夢雪抱起她，看著她的眼睛道：“那就看你。你害怕，不想原諒，咱們就不原諒。沒有人規定，隻要道歉了就一定會被原諒，多的是得不到原諒的。”
瑤瑤驚喜問：“真的嗎？”
許夢雪：“當然！”
母女兩個的話，落到周考和王為念的耳中，周考尚未有什麼反應，王為念的臉色卻是一陣發白，一陣發青，又是一陣發紅。
她努力攥著拳，咬著嘴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嘴裡嘟囔著：“哪有這麼教孩子的，這樣不是把孩子給教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