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康煦帝抱著允礽,揉著他的小腦袋。
“阿瑪幫你教訓一下湯斌?你今兒憐惜他,他倒是不長記性。”他說的是允礽讓湯斌坐著上課的事情。
允礽早就忘了這茬,也並不在意。
“保蹭讓他坐,是因為保蹭不喜歡他是因為阿瑪才跪保蹭。”允礽昂著小腦袋,“保蹭要讓這些師傅們將來是理所當然臣服於孤,心甘情願地服從。”
康煦帝神色微動,笑得越發溫和,“保成的想法很好。可你是太子,他們跪你,是理所應當的。”
允礽小手一揮,“不,保蹭要自己來!”
康煦帝當然明白小孩執著的事什麼,不過猶豫了一會,便隨保成去了。
若有出格,再敲打便是。
康煦帝掐了掐胖兒子的小臉,笑眯眯地說道:“保成啊,喜歡一個東西,就彆展露得太明顯。”
今日這事,也算是個教訓。
湯斌這人的脾性,康煦帝倒是清楚,他未必是故意選中賈珠。可那又如何?康煦帝借此來教導允礽,這是早晚的事情。
太子三番兩次讓賈珠在宮中暫住,這消息早就為人所知。他喜歡這個伴讀,往後有人針對允礽,最先被人蹉跎的,自然也會是賈珠。
弱點若是露出來,便會被人瞧見,被人攻訐。
康煦帝從前就心知肚明此事,卻一直沒有說個分明。
允礽:“保蹭要鬨了。”他認認真真地說道。
康煦帝覺得有趣,“怎麼鬨?”
允礽撅著小嘴,“阿粗是保蹭喜歡的,保蹭不喜歡阿瑪的意思。如果保蹭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護好,那保蹭做太子做什麼?
“保蹭怎麼不去一頭撞在棉花上悶死?”
他說話還有點漏風,聲音也脫不了奶氣,但小臉卻是嚴肅的。
“可今兒的事,湯斌看起來可沒錯。”康煦帝故意和他說反話,“你要怎麼保護好賈珠啊?”
伴讀挨打,本來就是該的。
而且還是為保成挨的打,這可要怎麼報仇?
允礽狐疑地看著康煦帝,一扭屁股就想跑,“不告素阿瑪,阿瑪也不許擦手。”
他靈活得要命,一晃小短腿,飛速地朝門外跑了。
“阿瑪等保蹭凱旋——”
“這臭小子!”
康煦帝看著允礽飛速跑了,吹胡子瞪眼。
“賈珠這麼好,就這麼喜歡?”皇帝酸溜溜地說道。
一直在邊上不說話的顧問行笑了,“萬歲爺不也挺喜歡賈小公子的嗎?”他看了眼康煦帝桌上的禮單,那是剛才皇帝聽到賈珠受罰,隨手擬定的。
雖然未必多上心,可是以康煦帝日理萬機的繁忙程度,能做此事,已經算是留意了。
康煦帝含笑,“保成喜歡他,保清對他印象也可以。朕嘛,倒是覺得保成剛才的話不錯。”
要是連做太子,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人,都不能護好,那的確也沒什麼滋味意思。
他乜了眼顧問行,“待結束了,叫湯斌過來一趟。”
…
下午,輪到曹珍挨了板子。
是因為太子回來晚了,已經超過了原定上課的時間。
湯斌是個有點古板較真的人,待曹珍忍痛退下後,他方才打算上課。
允礽忽而說道:“先生你先賈珠,後曹珍,為何不打格圖肯?”
被莫名點中的格圖肯抬頭,有種為什麼關我事的懵逼。
但他也認為理所當然,他是索額圖的孫子,在這幾個伴讀裡,他自當是尊貴的那個。
湯斌將板子交給小太監,皺眉說道:“賈珠在右,曹珍在中,格圖肯在左。臣先右後左,以此順序而
已。”
允礽:“焉不是你先挑家世弱小,後中,再則索額圖之孫,隻是欺軟怕硬。”
湯斌的麵色微沉:“臣絕無此意,自當一視同仁。”
允礽:“人自來以左為尊,排序也習慣以左到右。就連這殿內的排序座位,也自是如此。師傅如何解釋,這心中當真一點念想都沒有?”
小太子說話的速度很慢。
他似乎是在思索,語氣放得很緩。
但其實,小太子隻是為了避免自己說話漏風的事情被外人知曉,故說起話來,都力求精準,不露出任何一點破綻。
賈珠微愣,他沒想到太子殿下還在較真這件事,好似突然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綻開,一團團簇擁在一塊。
湯斌沉聲:“不論是何等身份,他們如今出現在這,便都是殿下的伴讀,他們應做之事便是陪伴太子讀書,為其分憂。臣絕不會因他們的家世如何,便有親疏遠近,態度不同。”
“然先生為尊長,卻叫學生有了這般想法分歧,難道不是先生之過?”
湯斌沉默了片刻。
曹珍悄悄看了眼坐在自己邊上的格圖肯,他正麵無表情地坐著,眼睛在太子和湯斌身上徘徊,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