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賈珠帶著允礽在榮國府溜達了一圈, 期間顧問行和那個老奴一句話都沒說過,就是不緊不慢地跟著。

他們在園子裡逛了逛,允礽倒是非常喜歡園裡的景致, 待了一會才又回到賈珠的院子裡,此時已經是晚了些,天都黑了。

倆小孩肚子都餓了。

因著賈珠讀書, 他的吃食並不與府內的人一處, 是王夫人拿著分例單獨給他辟了個小廚房, 因為是王夫人的體己錢, 走的不是公中的賬簿,張夫人並沒有為難,每日賈珠若是貪嘴了想要吃點什麼, 都會使喚大廚房的人送過去。

這回太子登門,王張夫人都不敢大意,挑著府上廚子拿手的廚藝, 按著他們的食量預備了飯菜, 等賈珠帶著允礽回到院中, 便恰好能吃上。

到了賈珠院中, 顧問行與那位老仆便沒再跟著。

他們兩位被院中下人請到偏房,那裡有給他們準備的膳食。

允礽:“阿粗,你的妹妹不與你一起吃嗎?”

小太子與手足的相處和尋常人家不太一樣,他自然明白皇家的不同。但是賈珠也是獨自吃食, 就讓他有些奇怪了。

賈珠:“原是家裡人一起的,不過後來我搬到前院來,再加上要讀書, 便一直都是自己吃。大妹妹養在祖母的膝下, 尋常是與祖母一起的。”

允礽挑眉, 看著賈珠夾給他的肉塊到了一半,又突然轉了回來,猶豫地說道,“我聽說宮中有驗毒的規矩?”

允礽:“有倒是有,”他昂了昂小腦袋,看著今兒的飯菜,“要湊出來這一套碗筷,也不容易罷。”

賈珠看了眼今日的菜肴,也忍不住一笑。

臨時取來這一套精致漂亮的銀碗筷,也不知是太太或是老祖宗誰想到的主意。這的確是簡單明了,怨不得顧太監離開得這般利索。

他們本該食不言寢不語,可是此間隻有他們兩個小孩,伺候的下人一概不在。

兩人的椅子原本分開很遠。

然後,一點點挪近,到了最終,小胖崽跳下來把椅子用力推了過去,推到了賈珠的身邊,又嘿咻地爬了起來,笑嘻嘻地給賈珠夾菜。

賈珠看著自己已經被堆到尖尖的飯菜沉默了。

“……我的食量,大概沒這麼大。”

“阿粗該多次點。”

允礽認真地說道:“阿粗身體好虛。”

賈珠……好吧,賈珠放棄了抵抗,賈珠埋頭苦吃。

吃到最後,賈珠的小肚子渾圓,實在是吃不下去了,看著小太子美滋滋還想投喂的模樣,連忙擺手說道:“殿下,我實在是吃不下了。”

他著急之下,拉過允礽的小肉手放在小肚子上。

允礽的小胖手摸了摸,然後又忍不住摸了摸,驚訝地說道:“阿粗摸起來好軟。”

賈珠:“……已經很硬了。”

肚子裡已經塞滿了,一點多餘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根本就不軟!

允礽戀戀不舍地又摸了幾下,這才勉強認可賈珠已經吃飽了。

允礽的食量不小,備著的膳食吃了個七七八八。

而賈珠實在是撐得不得了了,拖著小太子去散步,直接從自己的院子走到了賈政的外書房。他住著的地方與賈政外書房很近,可以說,賈政最初就是打著方便教養賈珠的打算,才會讓他住在附近。

賈珠的小書房,也正是在這裡。

郎秋連忙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小書房。

允礽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這裡,發現這裡算不上十分整潔。在案首與坐席附近,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卷軸與書籍,墨香甚濃,又帶著淡淡的冷意。書櫃邊上放著把梯子,再遠些,便是靠牆而立的書櫃。

番看過去,這書籍遠不如宮中卷宗多,但允礽立刻一個轉身,緊張兮兮地說道:“阿粗最近不會又經常熬夜讀書吧?”

賈珠慢吞吞地說道:“雖喜好讀書,但我也不是笨蛋。太醫都一再叮囑要休養身體,這份醫囑,我還是有遵守的。”

允礽擰著小眉頭,“阿粗每日回來,時辰就很晚,等吃過膳食,還要再來這裡刻苦讀書。”他看著這些墨水的痕跡,自然是這幾日內的。

賈珠或許不再苦熬,但於讀書上一途,卻是非常刻苦。

允礽雖有不解,但也將當初賈珠說過的話記在心裡。

他記著呢,阿珠說他要考取功名。

倆小孩在賈珠的房間裡溜達了一會,走動了這一會,賈珠撐得不行的小肚子才好了些,這叫他心有餘悸,往後要是太子殿下再這般苦塞,他是定然不會這麼聽話吃完了。

他可不知道,小太子已經盯上了賈珠每日在宮裡的那一頓。

門外,顧問行輕輕敲了敲門,欠身說道:“太子爺,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

允礽聞言,下意識便撅起了小嘴。

他怎麼感覺剛到阿珠家裡不久,這不一會就要回去了?

賈珠彎腰,在允礽的耳邊小小聲,“殿下若是這一回鬨著不回去,萬歲爺往後肯定也不樂意再讓殿下出來。回去罷,往後還長著呢。”他扶著小太子肉肉的小肩膀,“明日也會再見的。”

允礽軟軟哼了一聲。

那也不一樣嘛。

今日的阿珠是今日的,明日的阿珠是明日的。今日多和阿珠在一起一點點,就多賺一點點嘛。

笨阿珠,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但是沒關係,太子殿下還是很喜歡笨阿珠。

小太子順利地完成了自我說服,側過頭咬了一口賈珠的耳朵尖尖,然後轉身就跑,一下子就跳上了顧問行的後背,“快快快,顧太監,快走快走——”

小太子大笑,可壞心眼。

顧問行背著小太子回頭一瞧,賈小公子直起身子,望著他們的方向要追不追,捂著耳朵,整張漂亮的小臉都羞紅了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賈小公子如此氣惱的表情。

顧問行背著搗亂完就落跑的小太子一路出去,賈珠身為府上的主人,自然也不得不一路跟著相送,就是擱著遠遠的,也不靠近。

經過穿堂的時候,賈珠讓郎秋去和賈母與兩位夫人說一聲。

從賈政的外書房出來,往右拐彎,正走不久,便是榮國府的正門。尋常這正門是不開的,但太子親臨,這門房自然是開了這正門走動。

這離開當也是如此。

隻是如此巧,小太子要離開時,榮國府外正有馬車停下,從馬車內走出來兩位相貌不同的男子,儀表倒是不錯,看起來有些相似,該是有些血緣關係。

允礽身處其他人家中,一路被顧問行背出來,本該是失禮的。可他性格本就嬌蠻任性,而能勸說他的賈珠又因為剛才的舉止而不願靠近,方才導致這猛一撞上的怪異景象。

後下馬車的男人看著這洞開的正門,再看著立在三扇大門中,那幾位陌生的來客,便先微蹙眉頭,有些不喜。

這小兒放蕩形骸的模樣,實在是沒規矩!

他前頭站著那個年長些的男人卻大笑著朝著門內招手,“珠侄兒,怎走在後頭,這幾位稀客是哪位,怎不介紹一二?”

賈珠已從後頭走來,忙欠身說道:“伯父,父親,這位是宮中太子殿下,今兒因為好奇府中景致,特來相看。如今時辰已晚,該是回宮中去的時候了。”

賈母早就打發了人去通知這兩個在外的兒子。

雖人不至於趕回來,但最起碼要知道家中出了何種大事。可是千

算萬算,算不到這兩位今兒都出了城,回來的時候倒是一路回來的,皆是錯過了報信的小廝,這才會當麵撞上。

賈赦和賈政臉色微變,賈赦撲通就跪下來了,賈政雖不至於如此動作,但也身體僵硬地跪倒下來。

兩位長輩正對著的是榮國府大門,是太子殿下,而賈珠正與他們站在一處,當即就要側身避開,卻被驟然伸過來的一隻小胖手給揪住。

不許跑!

允礽一隻手攥著賈珠的衣服,另一隻手艱難地勒著顧問行的脖子,得虧這位顧太監敏銳地感覺到了太子殿下想看什麼,交叉在身後的雙手往上托了一下,令允礽得以越過肩頭看清楚那底下跪著的兩人。

……都低著頭怎麼看嘛!

允礽興致缺缺,“起來罷。”

然後轉頭看向賈珠,又用力扯了扯。

賈珠會意地走了過去,就看到小太子得意地露出豁口的小門牙,“阿粗的耳朵是紅的!”這麼黑,隻有這麼近的距離,才能借著燈籠的些許光芒看清一些。

那個壞呀!

賈珠抿住嘴角,飛快地伸手擰住小太子的耳朵掐了一下,然後立刻後退一步,恭敬地說道:“恭送太子殿下——”

小孩說得字正腔圓,底氣十足。

其他下人也下意識跟著如此,就連剛剛目睹了自家孩子做了大不韙之事的賈政等人,都不得不跟著欠身行禮。

允礽捂著耳朵,嘿嘿偷笑。

阿珠擰他的耳朵,一點都不痛!

等這嬌嬌的小太子總算上了馬車,那輛低調的馬車又突然掀開了車簾,趴在車窗上的允礽仔細打量了賈政的模樣,好半晌,才小小哼了一聲,將車簾丟了下來。

阿珠的爹,也不怎麼樣嘛。

以後可彆被他發現偷偷欺負阿珠!

那位沉默的老仆充當車夫,看似隻有三人的馬車緩緩駛動。

等到這輛馬車離開了榮寧街後,這正門前稍顯凝滯的氣氛才算是鬆緩了些。

賈政看了眼賈珠:“珠兒,去外書房等我。”

他們平時是不走正門的,但既然正門已經開了,賈赦賈政便一同入了正門。他們兩人剛回來,自然是要去榮慶堂拜見賈母。

他們兩人是一同去的,也是一同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賈政的臉色並不好看,賈赦倒是一如既往笑嘻嘻的,看到賈珠的時候,還去摸他的小腦袋。

賈政原本是想和賈珠說些體己話,可是大哥死命要跟上來,這叫他也無法擺脫,隻得冷著臉色看向袖手站著的賈珠,“珠兒,你方才和太子殿下的玩鬨是怎麼回事?他是太子爺,你隻有尊著,敬著,方才是正理。怎可如此散漫,不成體統?”

賈珠小臉微白,“父親教訓得是。”

賈赦打岔,“誒,太子爺看著極喜歡侄兒,不然也不會來榮國府上,這是賈府的榮光,沒見母親也打發了人去東府嗎?二弟,莫要太過死板,我瞧侄兒這樣便是極好。不然這般多的選擇,為何偏生選中了珠兒?”

那格圖肯和曹珍是什麼身份?

榮國府到底是不能相比的。

可這幾個伴讀裡,太子殿下偏隻喜歡賈珠,這看中的不是賈珠的性格,難道還是他的學問不成?

賈政和賈赦本就合不來,被他這麼一打岔,登時就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他懶得在賈赦的麵前教育兒子,擺擺手就讓小孩走了,“老太太讓你過去,且去榮慶堂一趟。”

賈珠低頭應是,出門的時候,到底是鬆了口氣。

他和父親的關係不好不壞。

賈珠尊敬自己的父親,但與此同時,他和他的關係也並不親近。

郎秋跟著他,兩人沿著南院一路穿過穿堂,繼而路過垂

花門,珍珠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裳,罩著件七八分舊的罩衣,忙上來捉住賈珠的小手,皺著眉頭說道:“我就知道你們這群小子總是不上心,照顧小爺的時候,這不惦記著多備幾個手爐?”這話卻是對郎秋說的。

郎秋連忙說道:“是小的不是,姐姐莫要生氣。”

賈珠:“珍珠姐姐,不必怪他。是我不用的。”剛才他剛剛吃飽,渾身都是暖的,行走在雪色中倒也不覺得冷,隻是現在走了這麼一道,手腳才開始發寒。

吃了這麼多苦藥,到底是有點用的。

不過賈珠夜間還是容易睡不著,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裡。

“快些進來。”珍珠憐惜地摸了摸賈珠的小腦袋,帶著他入了賈母的正院。幾個小丫鬟嘻嘻哈哈地在廊下說話,看到珍珠的時候立刻都跳起來,再看到身後的珠大爺,有幾個眼熟的丫鬟都湊了上來,“大爺怎麼穿得這麼少,這天寒了,這手腳怕是要冷。”

這個說大雪又來,景色雖好卻不能貪多,那個叫,“大爺這身子弱,彆吵鬨得慌。”

賈母內的下人是整個榮國府內最好的差事,不僅是賈母對待下人寬厚,也容得這些鶯鶯燕燕活潑可愛,並不太拘束她們。來往主子們看在她們出身,也會態度端正些,不會輕慢。

而這府上的主子們,她們有又敬又怕的,卻也有喜歡的小主子。

自然是賈珠。

和整個宮內恐懼的太子殿下不同,賈珠卻是得了整個賈府下人的喜愛,誰不喜歡這般性情好的小主子呢?

賈珠每次入了榮慶堂,總是會有幾個漂亮姐妹總是嬉笑著給他塞糖果。

珍珠笑著護住了小孩,“你們這般上前來,知道的是清楚你們心疼珠大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香餑餑。還不快快散去,快些讓珠大爺入內,老太太可還等著呢。”

一提到老太太,這把銀鈴般的笑聲方才散去,送著賈珠入了門。

過了一道門,賈珠便聽到門內的笑聲,“大老遠就聽到外麵的吵鬨聲,那又是在鬨騰什麼?”

珍珠便笑,“都在等著攔截珠大爺,好給他送糖果呢。”

賈母也笑出了聲,“這是什麼促狹的主意?偏珠兒喜歡這個,就拿這個來哄他。”

賈珠兜著一兜糖果,看到賈母時,便衝著她乖巧地笑了笑,令她忍不住心都化了,將這孫兒抱進懷裡,摟著他有點瘦弱的身體,歎息著說道:“你父親可是責罵你了?”

賈珠抿唇,猶豫了一會,小聲說道:“伯父一起過去的,父親並沒有多說什麼。”

賈母:“你父親的性格是迂腐了些,你有時候也太過乖巧,真若是出了什麼事,儘可使喚人往我這兒來便是。”

聽得這話,賈珠撲哧一笑,身體笑得抖了抖,“老祖宗,您這可是教孫兒做潑猴了。”

“潑猴沒什麼不好的。”賈母摸了摸賈珠的小臉,疼惜地說道,“這混世魔王彆人做得,難道珠兒做不得嗎?”

賈母每次想起賈珠這脾性,就忍不住想歎氣。也不知是不是賈政刻板迂腐的緣故,令得賈珠的性格如此乖巧,有時候看著他這般,真怪叫人心疼的。

一想到這裡,賈母抱著小孩又揉搓了好一會,這才放他回去。她本也無事,更不打算因為今日太子前來一事說上什麼,那是長輩該思考的事情。

她隻是擔心賈政訓他,方才添了那麼一句,叫賈政不敢留著孫兒太久。

賈珠一路上抱著那兜糖,連回到屋裡的時候心都是暖的。

翌日,大雪。

這落雪的時候,天氣倒是晴朗,便是走起路來有些麻煩。整座宮殿都在皚皚的白雪裡中變得銀裝素裹,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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