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開的苦藥都吃了,殿下都還沒吃完呢。”
被阿珠掀了老底,小太子有那麼一瞬間氣虛,然後理直氣壯地說道:“可是保蹭的身體好,阿粗的身體不好!”
皇太後含笑地看著賈
珠不自覺地依偎在她的懷裡和太子殿下鬥嘴,這小孩看著軟綿綿的,時不時蹦出來的幾句話倒是將允礽說得沒話。
太皇太後招來嬤嬤,讓她們把睡著的小五帶了下去。
允祺含著大拇指睡得安穩極了,就算耳邊有這般聒噪的吵吵聲都沒醒,反倒是撅著小屁股睡得異常沉。
“好了,莫要吵了,今兒就陪哀家吃飯。”太皇太後拍了拍允礽的小腦袋。
允礽壓根忘記自己來慈寧宮是為了看小五的事情,還是與他拌嘴的賈珠看到允祺被宮人抱走了,才連忙提醒了一聲。允礽後知後覺想起來,叫跟來的小太監把禮物送上,便也一起被宮人帶走了。
叫膳時,允礽又不知道帶著賈珠跑到哪裡去了,兩個小孩就在這慈寧宮內,太皇太後也不擔心他們會出事。
她看向身旁的皇太後,輕笑著說道:“之前將小五送去你那裡的時候,倒也不見你這般喜歡。倒是一眼瞧上那賈珠了?”
“小五是萬歲心善,憐我孤家寡人,這才送來陪伴。您也知道,這對他未必是好事。”皇太後緩緩說道,“我教不了他什麼。”
太皇太後板起臉色,“小五能在你膝下教養,已是幸事,哪有什麼壞不壞的。”自打從前那些舊事後,皇太後便有些大徹大悟,性情過於淡泊了。
皇太後笑了笑,“您是為我好,皇帝也是為我好,我心裡頭都記著呢。”她聽著殿外太子殿下的笑聲,似是有些出神,緩了一會,才輕聲說道,“賈珠那小孩,倒不是喜歡不喜歡,隻是瞧著有些麵善,不知怎的,便有些親近之意。”
瞧著瞧著,便想揉搓一番。
太皇太後:“這世上也有合眼緣一說。賈珠當年不過入宮一回,允礽便惦記了數年,後來在宮外遇到,便巴巴求著他阿瑪想要賈珠相伴,這便是合了允礽的眼緣。他身邊那麼多人,偏隻喜愛這個,誰能勸說得了呢?”她說起允礽的時候,嘴角便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當真隻是個和藹的老人。
皇太後瞧著她,卻總是想起當初康煦帝剛登基時的事情,那時候的太皇太後鋒芒畢露,一力抗住了前朝的壓力,那會的她,可不是現在這般和煦的模樣。
她歎了一聲,“合眼緣也好,喜歡也罷。那孩子瞧著體虛,還是得多養養。”皇太後並沒有生育過子嗣,卻也知道這宮內的孩子,許多是養不住的。
像是賈珠那樣瘦瘦弱弱的模樣,瞧著便有些小可憐。
會讓她想起福全小時候。
福全那會,也是這樣安靜的性子,叫人憐惜又心疼。
…
賈珠雖然料到和太子殿下一起進食時,必然會麵對小太子的咄咄逼人,卻沒有想到,加上太皇太後與皇太後之後,便從一份變成了三份。
兩位老人家雖然身份尊貴,但也沒什麼架子。看著歲數小的孩子,便仿佛天然有著喂食的喜好。
太皇太後:“蘇晴,給保成與阿珠夾下這道菜。”
皇太後:“這個倒也不錯。”
允礽:“阿粗,吃!”
小太子非常言簡意賅。
賈珠抿著嘴唇,看著碗內的飯菜隻見多不見少,濕漉漉的大眼睛裡透著幾分絕望,嗚嗚,吃不下,是真的吃不完。
但他又不擅長拒絕,尤其是這幾位有帶著好意,小太子更是眼巴巴地盯著,賈珠不知不覺真的吃下去許多,真的撐得幾乎走不道了,挺著個小肚子癱坐在椅子上,累得不行。
嗚嗚,好撐好撐。
饒是這小孩能忍,皇太後也發現了端倪,瞧著不太對勁,叫他過來。
賈珠慢騰騰地挪下去,小步走到皇太後身前,被她伸手往小肚子上摸了一把,登時吃了一驚,將小孩摟抱住,“快去太醫院叫太醫來。”
小孩整張小臉猛地爆紅僵硬尷尬地說道:“您,您……我……”怎麼就到叫太醫的地步了?
皇太後操著一把口音甚濃的聲音說道:“阿珠,吃不下便是吃不下,莫要為難自己。這吃壞了肚子,可是得不償失。”她心中也是後悔,方才瞧著太子投喂賈珠實在有趣,便也摻和其中,怕是小孩不敢拒絕,才強行吃下太多東西。
這要是積食無法消化,可要疼壞了。
正膩歪在太皇太後身邊的允礽猛地彈了起來,“阿粗疼?”
賈珠羞恥到耳朵和後脖頸都是通紅,囁嚅地說道:“隻是有一點難受,不嚴重。”
皇太後:“不嚴重也得開點消食的法子。”她抱著賈珠,順手給小孩揉著肚子。
揉著揉著,賈珠哎喲了一聲。
摸到癢癢肉了。
他小臉羞紅到想在地上鑽個縫進去。
後來是一位黃太醫給賈珠診脈,斷定是積食,開的藥方居然是山楂。
從小廚房端來的山楂糖熱乎乎的,還甜滋滋的,原本還愁眉苦臉要繼續吃東西的賈珠吃完了後,忍不住舔了舔嘴。
皇太後了然,小孩嗜甜。
不過被皇太後揉了一會兒,又吃了消化的山楂,緩了一會兒之後,賈珠那撐得難受的脹痛感總算消退了。
允礽像是被雨打了的植株,整棵都凋謝在賈珠的身邊,懨懨地給阿珠揉肚子,眼圈還紅紅的咧。
“阿粗還疼嗎?”
“不疼。”
“真的?”
“真的。”
小孩們稚嫩的對話一來一往,不一會又抱到一起去。
皇太後看著憂心忡忡還蹲在賈珠身邊給他揉肚子的允礽,那小太子正在和賈珠咬耳朵,“都這麼晚了,今兒不如就讓阿粗留住宮中一夜。”
賈珠大驚失色,按住太子的小胖手。
今兒怎麼就從會見太子的幾位手足快進到在慈寧宮吃飯,又快進到留宿宮中的?
小太子抬著小腦袋,眼圈微紅,“阿粗生保蹭的氣?”
賈珠對上太子霧蒙蒙的眼睛,隻得投降,嘴裡含著的不合規矩最終沒說出來,軟軟地歎,“沒有不喜歡。”也沒有生氣。
太子殿下慣會撒嬌。
那一雙紅紅的眼睛委屈巴拉地看著,要怎麼拒絕嘛?
“好耶!”
剛才還裝可憐的小太子一個翻身,高高興興地躥起來,又滾到太皇太後的身邊,抱著曾祖母直樂嗬。
皇太後促狹地笑了起來,眉眼間依稀有著當年模樣,“阿珠,你要是再被這混世魔王騙了去,可彆說是哀家沒提醒,太子肚子裡的水憋壞得很,可不是個乖乖的性子。”
他擔心是真擔心,但憋壞的能耐也是一流。
賈珠蔫巴巴地點頭。
皇太後說得對。
他可真是被騙了一回又一回。
好慘,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