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阻止了允礽想要立刻挖出來是誰泄密的衝動——儘管他對這件事泄密給了賈珠並非真的生氣, 可是泄密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他不快,但小胖崽暫時沒糾結這個,而是撓了撓小肚子。
賈珠順著他的動作看了眼他的小肚子, 他不是故意的, 可還是不小心順口說了一句, “殿下最近是不是……”
“沒有!”
小太子機敏地在賈珠說出那句不該說的話之前阻止了阿珠, 他沒有胖!
小胖崽如此堅定地認為。
罷了。賈珠看小胖崽這般堅毅忽視了小肚腩,也就說服了自己也視而不見。
他們總算開始談起了正事。
——而正事就是,允礽不記得了。
“我記得自己做了夢, 但我不記得夢到了什麼。”允礽認認真真地把玩著賈珠的發飾, 不得不說, 今天賈珠的頭發是編成了一串串的小辮子又墜著金珠串, 看起來的確是好看,“不是之前的那些噩夢。”
小太子似乎知道賈珠在擔心什麼。
“那些偶爾會叫我發燒的噩夢。”允礽重複地說了一次。
當賈珠意識到這點的時候, 他並沒有忽略這些異常。
因為允礽是個不會重複, 也不喜歡重複的人。當他重複著自己的話時, 這或許代表著小太子重視,或者彆的什麼。
賈珠沉默了一會, 才將下巴抵在允礽的小腦袋上, “殿下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事情?”
小太子為這明顯質疑了自己記憶的問句表示不滿, 然後悶悶不樂地說道:“記得一些,保成討厭那些噩夢。”
小太子不完全記得那些夢中的內容。
但他記得恨。
恨意。
無法化解的恨意,滔天的怒火幾乎叫這個嬌小的孩子承受不住。
他的身體, 他的魂魄仿佛都被濃重不甘的怨恨所吞噬。允礽不明白這種情感從何而來, 他還不到會懂的歲數, 但小太子永遠都忘不掉被焚燒過的痛苦。
他這輩子第一次品嘗到的種種負麵情緒, 皆由此而來。
允礽當然會記得這些噩夢, 也會記得噩夢後康煦帝的臉,以及在這其中,往往會出現的阿珠。
小太子當然不會覺得,這些噩夢是因為賈珠才來的。
可他清楚阿瑪對自己的疼愛。
在知道賈珠和自己生辰相同時,允礽或許明白了更多——儘管他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不過允礽還是有過一些不太妙的想法。
但。
阿珠被允礽視同囊中物,他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用任何原因奪走,哪怕是阿瑪也不例外。
“但最近和那些噩夢不一樣。”賈珠從允礽剛才的話裡品嘗出了這味道。
允礽的小胖手又摸了摸小肚腩,這純粹是無意識的舉動。
然後他點了點頭。
可太子殿下不該在這個時候體會到康煦帝的意圖,因為這個時候的皇帝,也的確尚未真正動過這個念頭。
太早。
哪怕是允禔,不過才九歲。
這個時間不管要做什麼,都不合時宜,康煦帝都不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這麼做。
畢竟,康煦帝可也非常之年輕。
就連賈珠,也是有了係統的存在後,才知道康煦帝會這在後來這麼做。
係統沒有泄露太多,但通過那個夢,賈珠總能猜到一點什麼。
然,太子殿下呢?
殿下在絕對不可能知道的情況下,仍然感覺到了這個意圖,那隻能說明……
夢。
賈珠無意識撫摸著殿下對後背,平靜地說道:“保成,萬歲在這個時候是不會這麼做的。”
“那以後呢?”
允礽敏銳地抬起小腦袋。
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
賈珠沉默。
而他的沉默,已經是個回答。
小太子的臉上流露出某種壓抑的暴怒,他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這一瞬會生氣,可他就是生氣了。他一言不發地從賈珠的身上跳下來,在殿內疾步走了兩圈,仍是心口發悶,抬起一腳狠狠揣在了椅子上。
縱然椅子再沉重,允礽暴怒之下的抬腿依舊讓它被踹倒在地,發出了沉悶的巨響。
殿外守著的宮人一下子衝進來,在看清楚殿內的模樣時,心中更是駭然。
允礽脾氣本來就不好。
他隻在賈珠麵前好,便也叫賈珠無從看過那些充滿戾氣的瞬間。
小太子一直都藏得可好了。
可眼下太子爺發怒了,還是在賈珠的麵前發火,這是不是意味著他那種有些獨特的地位被打破了——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穩坐在位置上的賈珠,以及正在惱怒中朝著他們抬起小腦袋的太子殿下。
太子爺衝著他們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牙齒,“孤叫你們進來了嗎?”
宮人們跪倒在地,顫聲解釋隻是怕太子出事。
太子殿下的聲音雖然輕,可他們畢竟伺候東宮好些年了,如何品嘗不出殿下心中滔天的怒火?
可這火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在上一刻他們還以為這是賈珠所引起來的,可倘若真的是賈珠,他絕不可能還那麼悠哉地坐著。
被他們覺得是悠哉的賈珠卻是有些冤枉。
“殿下,”他道,“宮人唯恐有人對殿下不測,這才會這般焦急擅闖。殿下便饒了他們罷。”
“阿珠總是要給他們說好話。”允礽煩躁地擺手,“都滾!”
宮人們一溜煙滾走了。
賈珠:“保成,保成……”
他鍥而不舍地叫著太子殿下的名字,最終收獲了一枚從遠處發射過來的小炮彈,猛的衝入了他的懷裡。
“現在擔心這個還為時太早。”
“我怕太晚。”
允礽悶悶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