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1 / 2)

夢。

允礽厭惡地睜開眼。

有些時候, 他會期待夢境的來臨。

不是對那些暴戾的惡意,而是對那些夢境中顯露出來的發展。

允礽已經逐漸接受這個“夢境”裡的存在,或許有可能會發生——至少在某個世界。因為, 普通的夢, 不可能這麼連貫, 至少在邏輯上存在著相同的慣性。

可今天,至少此時此刻, 太子的情緒無比暴躁。

他從床榻起身,無聲無息得好似一個幽魂, 赤/裸著腳走到門前,猛地打開了門。守在外麵的兩個太監宮女幾乎弓起背——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靜, 而後轉身跪下,“殿下。”

太子冷冰冰地說道:“皇貴妃怎麼樣了?”

春華輕聲細語地開口,“太醫院已經去了兩回, 可是瞧著還是不大好,應該就是不久的事情了。”

她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將腦袋低了下去。

真是便宜她了。

太子厭惡地皺著臉, “孤的鞭子呢?”

他其實知道那東西在那裡。

隻是太子生氣的時候,總是會故意折騰人。而毓慶宮裡的宮人們無比喜歡這一點,如果太子在憤怒時不折騰人——那才是真的完蛋。

整個毓慶宮因為太子醒來徹底活了過來,太子取得了他的鞭子,那玩意在他的手上自如得好像他的臂膀, 被殿下拿在手裡把玩。

隻是太子的臉色依舊不好看。

為了剛才春華說的話, 也為了, 夢。

就在躺下之前, 太子的情緒依舊算得上十分之好, 甚至是有些飄飄然。

賈珠說喜歡他。

他們接吻。

他們在床榻上曖/昧地糾纏。

當然, 許多事情,對兩個初哥來說都太早了,他們甚至尷尬得不知道要怎麼進行下一步——太子將那件羞恥的事情刪除了,不,他不會記得——他發誓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那些愚蠢的春/宮/圖。

然後,便是這個破壞太子心情的夢。

當然當然,這個夢,自然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隻是遠比之前的事情還要更加一步的,“夢”裡的自己和康煦帝吵起來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年邁的阿瑪,以至於他現在閉上眼,眼前還能再看到他的樣子——老皇帝的頭發花白,眉頭滿是皺痕,他站在高台之上,一身明黃色的服飾尊榮華貴,都刻印著揮之不去的權勢腐朽。

他記得激烈的爭吵。

憤怒。背叛。怨恨。

向來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夠傷害到彼此。

倘若隻是背叛“他”的太子妃,“他”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可換做是康煦帝又如何?

“他”敬愛的阿瑪,父親,唯一尊敬的長輩……

皇帝親手培養出了“他”的野心,又在年邁時倍感威脅,將“他”視同為洪水禍害——

憑什麼呢?

阿瑪……他的好阿瑪……

允礽狠狠閉上眼。

那不是他。

隻是個無謂的夢。

可正如每一次記得夢境時,與之而來的情緒,也會無可避免地侵吞著他,叫太子的神情愈發怪異。

噠。

他用鞭柄敲了敲扶手。

清脆的一聲響,猛地在寂靜的殿內回蕩。

太子靜默的視線在眾人的身上掃過,麵無表情地說道:“都滾出去。”

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質疑。

在太子說話的瞬間,他們立刻字麵意義地滾了出去。

太子強怕自己閉上眼,緩緩吐息。

不能殺人。

阿珠,會不高興的

乾清宮,難得的,康煦帝也沒睡。

他是個在乎養生的帝王,這夜半時分,他本該睡去。若不是宮外突然有加急的軍報吵醒了他,皇帝現在還在夢周公呢。

“你說毓慶宮出了何事?”

康煦帝剛剛將軍務處理妥當,便聽到梁九功提起東宮的事情,不由得微微皺眉。

梁九功斟酌著說道:“皇上,太子將毓慶宮把持得很好,眼下東宮內的事情,隻能揣測著大概,應當是太子殿下醒了。”

他說這話時,是非常小心翼翼的。

在顧問行還在的時候,康煦帝對毓慶宮的事情幾乎是無所不知。

他不希望皇帝因此認為他比不得先前的顧太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早些年,太子殿下不過是個小孩,更不在乎自己身旁的宮人交換,隻在康煦帝過分的時候方才會生氣。可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眼下太子已經十六,這個年紀,尤其是在皇帝逐漸放權時,太子自然會培養起屬於自己的班底。

君不見,康煦帝都打算讓太子挑選自己的東宮屬官。

康煦帝的思緒並未停留在梁九功擔憂的事情上,甚至於,他最先嘲弄的是梁九功的後半句話,“顯而易見,如果不是太子醒了,毓慶宮也不敢如此放肆。”誰敢在主子還沒醒的時候大肆胡來?

梁九功謙卑地說道:“皇上,太子殿下這個時辰醒來,或許是與舊疾有關?”

皇帝敏銳地看了眼梁九功。

在顧問行因為身體不適,不得不出宮養病後,康煦帝讓梁九功頂替顧問行的位置實乃順理成章,畢竟這人揣摩心思的能耐無人能出其右,偏又是個十分圓滑的。

而能站在皇帝身邊第一人的位置,也便象征著他總會知道一些不該泄露的秘密。

是那種,一旦被外露,就會被順利砍頭的秘密。

夢魘嘛?

康煦帝垂下眸,默不作聲地看著手指上不知何時染上的少許墨痕。這般不得體的行為,大抵也是因為睡沒多久被驚醒,精力不濟,這才會有這般疏漏。

皇帝不著急擦拭掉這個痕跡,反倒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聖旨已經擬定了嗎?”

梁九功不知道康煦帝為何會突然提起此事,但還是恭敬地低下頭,“是的,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明日便可以去承乾宮宣布。”

“……不,再等等。”

康煦帝改變了主意,不緊不慢地說道:“叫太醫院每日都要與朕彙報承乾宮的情況,等到她拖不下去時,再宣旨罷。”

梁九功微愣,“皇上是打算……”

若是這般,可真是羞辱。

將後宮女子最渴望得到的地位分封下去,卻偏生是在死亡來臨前。

毫無用處的造勢。

康煦帝笑了起來,和氣地說道:“梁九功,你瞧,儘管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但不代表賞賜的時候,不能順手給一巴掌。”

梁九功臉色微變,低下頭。

“嗻。”

“嗬嗬……”

承乾宮的深處,躺著一個正在掙紮的女人,她或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之一,可此時此刻,她快要死了。

躺在這張床榻上,皇貴妃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降臨的聲音。

……原本沒這麼快。

皇貴妃瘦弱的身體微微起伏,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動靜,守在床頭的嬤嬤差點以為她要死了。等到她的視線看向前頭,這才發現皇貴妃一直都睜著眼,這叫她有些驚喜地叫道:“娘娘,你可算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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