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離開時, 縱然庭院前麵圍了好一大圈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對他動手,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太子有令讓賈珠不得離開。
可是太子也同樣說過賈珠的命令, 就如同他的命令。當這兩個命令衝突的時候, 他們就無計可施。
王良卻是跟著賈珠走了。
“大人,難道您是想去皇上那邊嗎?”
“我不去。”賈珠搖了搖頭, “這件事萬歲爺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我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王良似乎想到另一個可能, 連忙搖頭。
“大人,太子殿下是絕對不可能傷害您的, 他根本沒想要拿您當誘餌。”
賈珠:“……”
他什麼時候說過太子要拿他當誘餌了……康煦帝?
“我說自投羅網是因為這件事兒萬歲爺和太子肯定是通過氣,縱然皇上並不十分知道太子的計謀,可是也必定掌握內情, 若我去了,還能行動自如嗎?”
說不定皇帝還會扣下賈珠。
“可是, 可是……大人,您現在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去了哪裡, 這些天殿下的所作所為,奴才一概不知。”這也正是為什麼太子會把王良留下的原因。
他知道, 或許那些人是攔不住賈珠的, 可是留下一個一無所知的大太監, 總比留下其他人更好。
“你要是知道,你現在就不會站在我眼前。”賈珠帶著王良匆匆回了一趟院子,把自己的人叫上。
沉九有些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一行人將將要出去之前,就被梁九功給攔住了。這位禦前總管笑眯眯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好像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他們的行動,故意在這兒等著他們。
“賈大人, 萬歲爺有請。”
賈珠停下腳步,蹙眉看著梁九功。
這位禦前大總管神色淡定,就好像他這一次的出現,真真是為了萬歲爺的傳喚。
“梁總管,這個時候你不該在這兒。”
“大人說笑了,奴才是聽萬歲爺命令的,萬歲爺說奴才在哪兒,奴才就在哪兒。如今萬歲爺命令奴才來將您請過去,奴才自然會出現在這裡。”梁九功道。
“可你現在若是在這裡,那麼也就意味著萬歲爺實際上不在這吧。”
賈珠這話一出,梁九功臉色微變。這小小的變化幾乎難以覺察,如果不是因為賈珠全神貫注,緊緊盯著,很難看得清楚這隻老狐狸的神色變化。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萬歲爺當然在這裡。”
“今日太子殿下,神色舉動怪異,另有所圖,身為萬歲爺最重視的東宮,皇上,又怎麼可能對此事一無所知?”賈珠道,“可萬歲爺的身邊有那麼多人盯著,縱然他想脫身做些什麼,都會影響到局麵,那這個時候,身為萬歲爺身邊幾乎形影不離的梁總管,就成為了重要的人物。”
他看向梁九功。
“你留守在這裡,明麵上所有人都會以為萬歲爺就在這裡,縱然有人神經敏銳,能夠覺察到不妥,但也隻有寥寥數人。”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梁總管將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賈珠笑了笑:“萬歲爺既然不在這裡,你的命令便也是假命令,我不聽從,並非抗旨不遵。”他抬了抬手,身後十幾個人迅速圍了上來。
“梁總管,我該走了。”
賈珠看也沒看梁九功帶著身邊的人迅速離開,就算梁九功就站在他的跟前看著他,他也毫不分神。
梁九功這一次過來就隻帶了兩個小太監,根本沒有人手能攔住賈珠。
當然,他也能夠高聲呼喊著遍地的侍衛將人給拿下,可他神色不定,最終還是隻能眼睜睜看著賈珠離開。
“爺爺,就這麼直接將他給放走嗎?”
梁九功一個巴掌拍在這小太監的後腦勺上。
“那你跟咱家說這事要怎麼辦?強行將人留住?”
“這也就是爺爺一句話的事情,他身邊的人再多,難道能打得過這裡?”
那個小太監有些委屈,他們是乾清宮的人,可從來都沒有受過這份冷遇。
梁九功皺著眉頭。
他沒有動手,自然有他的理由。
如果在這裡鬨出事情來,就會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而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蟄伏,切不可讓旁人將視線移到這上來。
之所以他要在這個時候親自出麵將賈珠帶回去,也不過是個後手。
如果太子的人沒辦法將賈珠留住,那麼梁九功,就會以萬歲爺的名義將賈珠給看守起來。
這一來是保護,二來也是為了監視。
最近太子殿下的動作可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
賈珠快步帶著人離開,直到上了馬車,讓部分人一起進入車廂之後,整輛馬車顯得滿滿當當。外麵守著的人非常戒備,或許是因為剛才衝突的氣氛。
“大人,您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許暢吃驚地抬頭。
這些天因為揚州府出的事情,萬歲爺坐鎮此處,壓根就沒有離開過的風聲,可是剛才在府門之前,雖然隻有他們這些人,卻聽得清清楚楚賈珠說的是什麼。
“不知道。”
賈珠這話,卻是讓馬車內其他人傻了眼。
梁總管代表的是皇帝的意誌,他能夠出現在賈珠的麵前,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萬歲爺的權威。方才賈珠說得斬釘截鐵,寸土不讓,那氣勢讓他們以為賈珠說的是實話,沒想到居然是假的。
“……那,大人這樣不是抗旨不遵嗎?那後頭萬歲,要是怪罪下來……”郎秋皺眉,“可如果大人說的是假的,那為何梁總管會放過我們?”
這事兒不合理呀。
梁九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一直在萬歲爺的身邊出入,抗旨不遵這樣的事情放在他的眼中,那就是十惡不赦,根本不可能讓他們離開。
“所以我說不知道。”賈珠歎氣,“我隻有六七成的把握,這件事兒萬歲爺肯定也是知道的,但知道之後會拿出個什麼章程,打算怎麼做,我也猜不透。”可他不覺得皇帝會什麼都不做,而任由太子行動,這件事,萬歲爺很有可能也插手了。
倘若他真的插手此事,那他就未必還會在園林。梁九功之所以出現在那裡,隻不過是為了保證皇帝在此的假象。
不過之前的六七成把握,在看到梁九功的舉動時,賈珠就知道那已經可以成為既定事實,但他在眾人麵前還是沒有說透。
他剛才也不過是在賭。
他是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留在後方等待一切事情結束。
太子能想到利用皇帝,可皇帝若不在此,他的命令也就不那麼好用了。
畢竟梁九功小心翼翼維護著的這個假象,不容許任何戳破。
在皇帝的大事以及賈珠的命這兩件事上,梁九功顯然選擇了前者。
“那大人現在是要去哪裡?我們並不知道殿下去了何方。”王良主動開口。
他算是知道了這位大人,本質上也是個不要命的。
其他人或許還沒有看透,這一場賈珠和梁九功的博弈,但是王良已經察覺到其中的真諦。
“難道要去林府?”
“就算是林大人也未必知道現在的情況。”
“可他是整個揚州府的地頭蛇,說不定情況的掌握比我們知道的更多。”
“現在兩眼一摸黑也不知道,究竟該去何處才最要緊。”
幾個侍從正在說話。
賈珠已經閉上了眼,其他幾個人以為大人正在認真思索,聲音不由得也變得小小,生怕打擾了大人。
殊不知,其實賈珠在腦子裡也正在進行著一場對話。
“你找我?”
剛剛賈珠是打算去林如海府上一趟,借幾個人。這些天雖然他沒有跟著太子行動,可太子也並沒有掩飾他的行為。
從他的種種做法來看,他的心中早就有所成算,所以才會有如此鐵血手腕。
林如海就算不知道揚州出了什麼事情,可他一定對揚州的暗流變化感知最是深刻,從他那裡,賈珠就能夠得到可能的線索。但是這樣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所以他並不打算自己去府上,而是分成兩隊。
一支隊伍去林府,另外一支隊伍則是有另外的任務。
就在這個時候,沉寂許久,已經毫無存在感的係統,突然瘋狂在賈珠的腦海裡滴滴滴。
那刺耳的聲音差點把他的耳朵給震聾了。他皺著眉頭揉著額,“你直接說一聲便是,不必如此瘋狂。”
【已經為宿主定位到允礽的地址。】
賈珠:“……突然這麼主動?”
【係統的任務,可還沒有完成。】
如果不是係統突然出聲,他都快忘記了還有這麼個事兒。賈珠沒時間門和係統說閒話,在得到係統給出來的地址後,他突然拍了拍車廂。
“李戴,揚州府上的王大善人家,方向你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
這個人是林如海派來給賈珠的人手,他對揚州府的大大小小事情知道得非常清楚,可謂是揚州百事通,有什麼事情問他就對了。
“那你可否知道王善人家中有一處非常有名的宅院,曾在那裡廣宴賓客,那地方你知道在哪裡嗎?”
“也知道。不過不在揚州城內,在城外距離不太遠。”
“走,去那裡。”
“是。”
馬車立刻改變了方向,朝著揚州府外趕。
“大人,為何去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