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1 / 2)

不是那種像濃墨潑灑的黑暗,而是一種帶著微光暈染的昏昏沉沉的暗色,被阻擋的光源在窗簾的縫隙之間逐漸隨著天色變得肅穆起來,時間仿佛被禁錮在這棟房子裡了,抓不住任何流逝的痕跡。

沙發前麵靠著一個頎長的身影,一條腿曲起,蒼白的手臂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又從膝蓋垂落到地毯,手裡捏著兩張照片。

一張是駱清河在卡拉哈裡獅園給隋昭昭拍的照片,一張是在納河拍到的一個女人的背影,後者看上去有不少年頭了,照片的紙麵上還有些許劃痕。

也許是攝影師會捕捉,但更多的或許是那個場景實在是太生動了,即使舊跡斑斑依然能看出裡麵不可言說的宿命感與生命力的氣息。

他盯著兩張照片許久,仰著把頭擱在後麵的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上昏沉的虛無。

曾經電視節目上有一個欄目專門評說當今國內的幾位故事性家,講到霧諱這位深居簡出的神秘人物時,他們對他的評價很簡單——故事的邏輯性和創造性很強,但文風就跟他所塑造出來的氛圍一樣,帶著一種詭異的病態感,從各種片段裡作家本人筆下另類荒誕的類比就能看出蹤跡,但這也絕對是當之無愧的藝術品。

藝術家本人性格冷淡,筆下的精神世界卻狂野詭譎。

就像駱山河經常說的那句話:“你彆忘了,他本質還是個神經病。”

照片被緩緩舉起。

那是國內娛樂圈和新聞界十分轟動炸裂的一年,能夠被當年圈內稱之為巨星的女演員常安諾在家中自/殺身亡,同一時間有媒體爆料出常安諾與多位集團老總和導演發生關係的開房記錄,“潛規則”一詞在那段時間一度高居不下。

那年,王筱竹跟一群朋友拖著拽著把整天窩在家裡的駱清河騙去了大西北旅遊。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藍的天,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詭譎奇異的怪石。

牛羊親人,風草亂舞。

到了納河自然保護區自然也得去保護站看看,一群意氣風發的富二代大學生們湊了湊積蓄給保護站捐了不少錢,站長為了感謝就給了他們歇腳的房間。

巍峨的雪山、荒涼的戈壁和看不到邊的原野,這裡沒有一棟超過三層的樓房,人的視野就像是被無限的擴張放大了一樣,充滿著呼吸感。

“那邊那座高崖上麵是不是有個人?”有人突然指著駱清河背後驚呼。

他轉身,一個逆著光源看不清麵容的女人站在崖邊。

“太危險了,這是在乾嘛?!”

女人輕便的在崖邊原地跳了兩下,又往後退了好幾步,大概距離高崖有個幾米長的距離,突然發力向前跑去。

這座山崖不算高,但也有個幾層樓的高度,就算摔下來不會丟了性命,至少胳膊和腿是保不住了,所有人都在驚呼,連旁邊笑了一天的展新月都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隻有駱清河安靜的盯著那道身影,於是他親眼目睹到了直擊人心臟的那一幕。

一隻半人高的巨型大鳥跟在女人的身邊奔跑,她跑到崖邊的時候驟然刹住了腳步,而那隻大鳥則順著女人揚臂的方向振翅張開了它的雙翼,朝著太陽直直的飛去。

這群活在城市裡一輩子的少爺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鳥,如同遮天蔽日的巨物一般掠過天空,他們站在這麼遠的地方,似乎都能感受到大鳥展翅時周圍揚起的狂亂氣流。

大鳥直直的朝著太陽飛向雲端,就在它要變為肉眼中一個渺小的黑點時,又俯衝了下來,繞著整個保護站盤旋呼嘯著,動靜之大嚇得一群人都不敢說話。

而保護站的工作人員們都見怪不怪的停下了手裡的活,笑著跑出來對著天空揮臂,像是一場準備已久無言的歡送儀式。

女人也立在高高的崖上揮臂,見大鳥徘徊不去,遠遠的又吹了個尖銳的口哨,它駝著的脖子瞬間伸長叫喚了一聲作為回應,緊接著朝著太陽的方向振翅而去了。

高高的崖岸,那個人影那麼渺小,又那麼紮眼。

駱清河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隻是心頭突然湧現出一種濃烈的酸澀感,心臟好像不聽使喚一樣瘋狂的跳動著,腦袋裡宛如被人灌了一桶岩漿那樣炙熱得冒泡,以至於影響到了雙眼眨眼的功能,眼睛被冷風吹得乾澀。

“哎呦!嚇著你們了吧,那是高山兀鷲,咱們大西北的猛禽。”站長捧著保溫杯眯著眼睛出現在他們身邊,笑道,“幾個月前左翅上掛了一個大窟窿,被咱們的巡林員弄到拖車裡給拖回來的。”

“今天是它放生的日子。”站長朝著高崖揚了揚下巴,指著上麵的身影,“喏,那位,我們今年剛來的大學生,跟你們差不多大。”

他感歎道:“指哪打哪可神氣了,改天介紹介紹你們認識。”

駱清河這才恍若隔世一般,回過神那道身影已經轉身準備走了。

於是他抬起相機。

後來霧諱的處女作一戰成名,那本書的主角,是一隻兀鷲。

六年後的今天,駱清河捏著照片閉上眼,慢慢的笑了起來。

“你還敢給我笑!”

長途視頻電話那邊都快要炸毛了。

隋昭昭立馬嚴肅的繃直嘴角,靜聽怒斥。

“半夜一個人走夜路,被人跟蹤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還不告訴我?”彆彎月是真的有幾分生氣了。

徐莊閒還在旁邊添油加醋:“那人手裡還拿著刀子。”

“刀子!?臨京不是省會嗎?晚上治安那麼差?”彆彎月有一點氣急攻心在裡麵,“隋昭昭!”

“在的。”隋昭昭一個碎嘴子這時候安靜得像一隻鵪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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