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養嗎?”他問謝焱。
“這看你想不想養。”謝焱道,“養了它,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可我有時候會很忙,不在家。”
“那就算了。”
“那它豈不是很可憐。”
謝焱笑了,他說,“那你想怎麼樣呢?”
他說完,難得的逗他道,“主人~”
崔昊突然就福從心至,“你……你要不要被我收養?”
“什麼?”謝焱有些不解。
他稍稍反應了一下,笑道,“怎麼,你想聽我叫你主人啊?”
崔昊搖頭。
他說,“如果不養,就可能活不過今年冬天,如果我收養你,你能好好活過這個冬天嗎?”
謝焱的心一下就軟了。
像是被曬化的雪山,融成一汪水,透著陽光。
可謝焱不想活過這個冬天。
他的母親死在28歲的秋天,10月24日這一天
。
謝焱也想死在自己28歲的秋天,10月24日這一日。
他不想活的超過他母親的壽命,他覺得自己不配。
所以,他給自己的生命早已經定好了長度。
謝焱搖了搖頭,發動了車子。
崔昊看著他,心情沉痛。
他阻止不了謝焱。
他沒法改變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他轉過頭,低下了眼睫。
崔昊最終也沒有收養那隻小貓。
他給它找了一個新的合適的領養人。
謝焱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會收養它呢。”
畢竟,崔昊對小動物一向都很心善。
“我想收養另一隻貓。”崔昊看著他。
謝焱:……
謝焱逃避般的躲開了他的眼神,他說,“崔昊,這是上有很多貓,有人養第一隻貓的時候,覺得它就是最好的,可是慢慢的他就會發現,還有更多更好的更可愛的貓。”
“可是我隻養一隻貓。”崔昊認真道,“你看,我連那隻小白貓都沒養。”
“你可以養它。”
“我不養它。”崔昊道,“我有我想養的貓。”
“你現在想養他,是因為你不夠熟悉他,等你養了後,發現他其實並不如他看起來那樣美麗,他有一堆問題,你承受不了,那時候,你就想要找個新的領養人,將他送出去。”
“可我已經和他相處了一年了,我知道他的問題,我也可以接受。現在的問題是,他不願意被我收養,他不給我機會。”
“不是每一隻貓都適合被收養,總有一些貓,他適合自生自滅。”
崔昊不想和他說話了。
他轉身往外走去。
謝焱看著他的背影,緩聲道,“崔昊,我身上流有強..奸犯的血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我,那時候我會怎麼做呢?我會不會把你也囚禁起來,不顧你的意願,一遍遍侵犯你呢?”
“你現在都不願意和我同處一個臥室,你還擔心以後?”崔昊覺得他可真是太高看他了,“就是最開始的時候,也是我先去找的你,和你說的我答應你,我們才開始的。他是他你是你,如果都按照你這樣想,那警察怎麼不把犯罪分子的孩子都抓起來,他爸殺了人,他以後也一定會殺人,是這個意思嗎?”
“就你這樣,我現在都想把你囚禁起來,省的哪天我一睡醒,發現你不在了,擔心你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崔昊紅著眼,惡狠狠的說著,轉身往樓上走去。
謝焱看著他的背影,耳邊回想起他剛剛的話,和他發紅的眼睛。
他又想逃了。
逃到崔昊看不到的地方。
不讓他影響他,也不讓他影響他。
謝焱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人能讓他選擇逃避。
他總是習慣高高在上的睥睨一切,反正他連這條命都不
在乎,他有什麼在乎,又有什麼配讓他在乎。
直到遇到崔昊。
謝焱第一次發現,他還有在乎的東西。
所以他落荒而逃。
意識到崔昊喜歡他的時候,他落荒而逃。
發現崔昊意識到自己也喜歡他的時候,他依然選擇落荒而逃。
好像逃避就可以解決他不知該如何麵對的事情。
可他卻沒有辦法現在逃開,因為崔昊會擔心,他剛剛說的,他擔心哪天他一睡醒,發現他不在了,擔心他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謝焱掏出打火機,再次抽起了煙。
十月十五號,崔昊的生日到了。
去年的時候,謝焱就想給他過生日,可偏偏謝瀚海那邊出了事,所以他著急趕過去,沒能給崔昊過。
今年,不出意外也是他陪崔昊過的最後的一個生日,他想好好給他過。
雖然,這也是他陪崔昊過的第一個生日。
謝焱問崔昊,“你想出去玩嗎?”
崔昊搖了搖頭。
他哪有玩的心思啊。
他現在一心都在謝焱的生死上麵。
“那你想要怎麼過?”謝焱繼續問他。
“就看個電影吃個飯就行。”
“好。”謝焱答應道。
兩人一起去了附近的電影院,看了一部新上映的崔昊還算感興趣的電影。
看完電影,崔昊想回家吃飯。
謝焱也正有此意,年初,崔昊以為2月27號那天是他的生日的時候,為他做了一桌子飯。
所以現在崔昊的生日到了,謝焱也想給他做一頓飯。
他讓崔昊去房裡休息,自己在廚房忙碌著。
差不多7點,謝焱做好了飯,去樓上叫崔昊下來。
他幫崔昊定了蛋糕,點了蠟燭,此時,餐廳一片黑暗,隻有蠟燭的光熒熒閃爍,像是生命的螢火。
崔昊看向謝焱,看到了他眼裡的溫柔。
“許個願,然後吹蠟燭吧。”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當然。”謝焱笑道。
崔昊走了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他很認真的許願道,“我希望以後我的每個生日,都能像今天一樣,和你一起度過。”
他說著,眼睛直直的盯著謝焱。
謝焱被他這麼盯著,下意識避開了。
崔昊問他,“可以嗎?”
謝焱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崔昊就不吹蠟燭,隻定定的看著他。
謝焱感受著燭火跳動的光,和他道,“換個願望吧。”
崔昊突然就覺得很難受。
“那我沒有了。”
他說完,將蛋糕推到了一邊,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蛋糕上的燭火發燒般顫抖著,一點點,燒著謝焱的心。
謝焱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他說,“隻要不是這
個,什麼都可以,真的。”
“不用了。”崔昊淡淡道。
他低著頭,沉默的吃著飯。
謝焱看著他,緩緩,站起身開了燈。
他還沒吃幾口,崔昊已經吃完了。
“我吃飽了,回去了。”崔昊道。
謝焱看著他轉過身,邁步走出餐廳。
他走的很快,像是逃離一般。
謝焱一瞬間仿佛回到了2月27號,自己身份證上的生日那天。
那時候,自己好像也是這樣倉皇逃離的。
他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和那天一樣,依然沒有人吃。
但也不是。
那天崔昊走後,他一個人把剩下的菜吃光了。
隻是這一次,崔昊看樣子,是不會吃了。
謝焱放下筷子,燭火閃爍在他眼裡,燃燒在他心裡。
“我希望以後我的每個生日,都能像今天一樣,和你一起度過。”
這是他唯一的願望,可他卻無法答應。
是他的錯。
無怪他要離開。
也不知坐了多久,謝焱終於站起身,決定去找崔昊。
——他給他買了禮物,還沒來得及送給他。
謝焱走到崔昊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聽到了崔昊帶著明顯鼻音的聲音,“你彆進來。”
謝焱心下一驚,手已經轉動了門把。
崔昊沒想到他竟然會進來,連忙背轉過身。
謝焱看著他坐在床上,背對著自己,一步步朝他走去。
崔昊偏過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過的樣子。
可是他越走近他就越難受,越難受眼淚就越止不住的往出流。
他是真不想哭的,哭有什麼用呢,更何況他都這個年紀了。
可是他也是真的沒有控製住。
他覺得難受,壓抑的難受,又心疼的難受。
他想讓謝焱活下去,可他做不到。
他明明能感受到他可能一天比一天更接近死亡,但是他卻留不住他。
崔昊隻要一想到這裡,就止不住的心傷。
他又難受又委屈,眼淚不要錢一般的往下掉。
崔昊伸手想去擦,卻被謝焱握住了手。
“你哭了。”謝焱的聲音很輕。
他看著他水汽模糊的眼睛,怎麼也沒想到,他一個人先一步回了房,竟然是在哭。
他在他生日的這天,為了他而哭泣。
“沒有。”崔昊嘴硬道,“你出去。”
“對不起。”謝焱道。
崔昊聞言,一下子就覺得更委屈了。
“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你就應該答應我,而不是現在和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多好說啊,三個字,輕飄飄,一點也不費力,你真覺得對不起嗎?你根本不覺得!不然你就不會明明知道我要什麼
卻根本不答應!”
“你隻會說!那我現在和你說對不起,你能答應我,不要再給我說對不起嗎?!”
崔昊說著,淚如雨下。
“說讓我許願的是你,許了願不答應的也是你!”
“莫名其妙就來找我的是你,讓我跟著你讓我喜歡你,然後又讓我走的也是你!”
“又不讓我喜歡你,又要自己喜歡我,你誰啊?我是你什麼人啊!你憑什麼給我留遺囑?!我憑什麼就要接受你的遺囑?!”
“你以為我會拿著你的遺產和彆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嗎?你錯了!就你會報複人嗎?我也會!等到時候我就一直單身,永遠單身,到時候我每年都會去你的墓地,讓你看看我現在一個人的樣子,讓你知道,就是你害的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崔昊說著,眼淚沾滿了臉龐。
他抽回被謝焱握著的手,倔強的擦著眼淚,轉過頭,不願意再看謝焱。
謝焱就看著他,怔怔的,難以置信的。
他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人為他流過眼淚。
可現在,崔昊在他最應該高興的時候,卻無助的為他掉著淚。
謝焱突然就堅持不下去了。
崔昊哭了。
崔昊為他哭了。
謝焱在這一刻,隻想幫他擦掉眼淚。
可崔昊不讓他碰他。
他拍掉了他的手,扭著臉不看他。
謝焱看著他哭紅眼睛,握住了他拍自己的手。
“彆哭了。”他說,“我答應你。”
崔昊轉過頭,淚水模糊的眼裡寫滿了不敢相信。
“你說什麼?”
謝焱看著他,在他的麵前的蹲了下來。
他握著他的手,語氣溫柔,“不是要收養我嗎?我答應你。”
“以後,你就是我生命的主人。”
“你讓它生它就生,你讓它死它就死。”
“它的生死,由你掌握。”
總歸他這條命不值錢,也從來沒有什麼人在意它,愛惜它。
如果崔昊這麼介意,那就給他吧。
畢竟,也隻有他,為他這條命,流過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