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甜》文/袖刀
晉江文學城原創首發，請勿轉載，侵權必究
微博親愛的袖刀/2023.05.20
-
初秋的深市，暑熱未退。
隔著舞蹈教室的玻璃窗，顧知薇都能聽見外麵殘蟬嘶鳴的叫聲。
似是在挽留終將逝去的夏天。
傍晚的殘陽，餘暉如血。
悄寂染紅靜默無人的舞蹈教室。
一抹血色攀爬上顧知薇的小腿，暖橘色的光與她練功穿的素白色闊腿褲溫柔交融。
她毫無所覺。
正麵朝著鏡牆，將另一條腿搭上把杆，不緊不慢地壓腿熱身。
因是暑假裡的關係，平日來學校舞蹈教室練舞的學生不多。
舞蹈係的任教授，也是顧知薇正兒八經拜過師的古典舞師父。將教室的鑰匙給了她。
讓她每日都來教室裡練習為參賽準備的獨舞，不可有半分懈怠。
為了讓顧知薇專心籌備比賽，任教授連給學校拍宣傳片的活兒都替她推了。
可見，她對不久後將在滬市舉行的“金桂杯”比賽非常看重。
並寄厚望於顧知薇，希望她能在賽上一舉奪魁。
思緒回籠後，顧知薇換了一條腿繼續熱身。
斜陽西照，光暈如紗籠霧，穿透了她身上雪紡質地的柔軟紗衣。
白色吊帶打底若隱若現，勾勒出她玲瓏腰線和婀娜身形。
如紗似霧的淒色光影裡，正拉伸四肢的女孩，宛如一朵悄然待放的旱荷。
最終，一切靜謐美好，都被門外傳來的稀疏腳步聲及來人談論聲打破。
仿佛平靜水麵被人扔進一顆石子，波紋蕩漾，水麵靜美的映景被粗魯地一把揉皺。
“這間是我日常練習用的舞蹈教室，環境清幽，窗外景致也不錯，很適合宣傳片取景。”
“我們就在這兒拍吧。”
清麗張揚的女聲由遠至近，很快隨同腳步聲一起進入了舞蹈教室。
得益於那人的聲音，雖然未見其人，但顧知薇卻已經知道來的是誰。
果然，她循著聲音朝舞蹈教室後門看去時，恰好看見一襲淺粉紗衣的祝妍領著學生會宣傳部的幾個學弟學妹進門來。
正如顧知薇沒想到這個點會有人來舞蹈教室一樣，學生會宣傳部的幾位學弟學妹也沒想到教室裡竟然有彆的人在。
倒是領頭的祝妍，早有預料的表情。
進門後，卻又張口一副詫異的語氣，“哎呀，師姐也在啊，我還以為這個點教室裡沒人呢。”
祝妍和顧知薇一樣，師從任教授。
前後不過差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拜師入門。
按照進門早晚的順序，理論上祝妍是該叫顧知薇一聲“師姐”。
但是平日裡，她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親密到以師姐師妹相稱的地步。
不僅不親密，甚至兩人身邊熟悉點的朋友都知道，祝妍一直把顧知薇當成假想敵，在跳舞這件事上，一直都想超越她，最好處處高她一籌。
這不，祝妍剛得到了幫學校拍宣傳片的機會，就迫不及待跑來舞蹈教室跟顧知薇炫耀。
她來之前給任教授打了電話，知道教室的鑰匙在顧知薇手裡，也知道她這會兒在教室裡。
所以她才帶著宣傳部負責拍攝工作的幾個學弟學妹跑了過來。
-
其實顧知薇和祝妍早在今年六月份的時候就已經從深市戲劇學院畢業了。
隻不過她們都選擇留校讀研，繼續深造。
所以哪怕是暑假裡，也能破例使用學校的舞蹈教室。
宣傳部那幾個學弟學妹都很有禮貌，進了教室，先後有序地跟顧知薇打招呼。
畢竟顧知薇和祝妍一樣，都是學校數一數二的名人。
在校這幾年，不知道參加了多少舞蹈比賽，拿了多少獎項，為學校掙了多少榮光。
何況她們還上了學校名人欄，是全校學弟學妹們瞻仰、學習的榜樣。
顧知薇禮貌地一一回應。
隨後也沒有詢問他們的來意，隻轉過身去，繼續熱身。
仿佛祝妍他們突然闖入，隻是一個不足為奇的小插曲。絲毫不耽誤她做自己的事情。
顧知薇這般安之若素的態度，倒是讓祝妍隱覺不爽。
她來這兒，是想看她羨慕自己能代表舞蹈係拍攝學校宣傳片的。
誰知顧知薇就這麼個反應……
之前周圍人可都說，這次拍宣傳片的人選會是顧知薇。
祝妍以為，最終這個結果會讓顧知薇心裡多少有些挫敗感的。
結果就這？
顧知薇挫不挫敗她是不知道，但是她這會兒心裡挺受挫的。
來之前那種滿滿的得意感和成就感，此刻蕩然無存。
像是蓄力一拳，結果打在了棉花上。
非常不是滋味。
學生會宣傳部的人主動跟顧知薇報備了一下他們這邊的情況。
表示會在儘量不打擾她的情況下開展拍攝任務。
顧知薇笑笑表示沒關係。
反正舞蹈教室那麼大。祝妍拍攝需要取窗外自然美景，那窗戶那邊的場地就讓給她。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舞蹈教室裡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挨著窗戶那邊，拍攝進度如火如荼地進行。
粉色紗衣練舞裙的祝妍在跳《桃夭》。
舞姿翩躚的女生皓腕纖纖，手執一柄團扇，在鏡頭下極力展示自己柔韌曼妙的身段。
不可否認，祝妍的舞蹈功底很足，一支《桃夭》讓她跳出了灼灼其華的驚豔感。
動作行雲流水，柔美又雅致，韻味十足。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拉長的鏡頭末端，正在練習比賽曲目的顧知薇，卻悄然搶鏡。
連負責拍攝的學弟，都不由自主地將鏡頭聚焦過去。
幾十秒後，才在另一名學生會成員的提醒下回過神，將鏡頭拉回到祝妍身上。
可即便如此，學弟的視線還是忍不住朝鏡頭儘處自己默著節拍練習的顧知薇身上。
與《桃夭》的柔美舞風不同，顧知薇要參賽的曲目是任教授精挑細選的《霍元甲》。
這支舞講究剛柔並濟，對舞者的技藝和精氣神都有較高的要求。
不僅要有古典舞之纖柔婉麗，還要有罡風的颯爽。
偏偏學習古典舞的人身上都會有一種秀雅婉約的氣質，想要同時迸發橫戈躍馬的英氣，實屬困難。
但顧知薇做得很好。
她身體的柔韌程度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
單立抬腿，數著節拍一頓一挫，手部動作也隨之打開，逐漸起勢。
每一個動作都寬猛相濟，摧剛為柔，大有古時候陣前舞的磅礴氣勢。
其恢弘壯麗，令人氣血沸騰，熱意衝腦，根本移不開眼。
哪怕沒有配樂，也絲毫不影響她動作流暢爽利。畫麵堪稱一絕。
可惜的是，顧知薇隻練習了一小段舞蹈動作。
配合節拍，反複摸索，隻為精益求精。
她練習時聚精會神，十分專注，始終沒有注意到宣傳部拍攝用的鏡頭曾有那麼幾十秒鐘聚焦到她身上過。
一直到日落西山。
有人打開了舞蹈教室裡的照明燈。
祝妍那邊宣布拍攝圓滿結束，大家互相慰問，商量著收工後去聚餐。
顧知薇這邊的練習卻還沒有結束。
她要等錢朵朵打電話再出發。
因為今晚錢朵朵說要介紹她那個網戀男朋友給宿舍裡所有人認識，一早就約好了今晚要請客吃飯。
所以顧知薇不急，等錢朵朵他們到地方了，給她發定位再離開也來得及。
-
學弟學妹們邀請祝妍一起去聚餐，被她拒絕了：“晚上我還有約。”
祝妍這麼說，學生會的學弟學妹也沒再堅持。
有個男生鼓足勇氣跑去顧知薇跟前，詢問她晚上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吃飯。
一時間，舞蹈教室裡安靜下來。
其他人都驚詫於那人的勇敢，隻有祝妍，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受到邀請的顧知薇有些詫異。
片刻後才客客氣氣地拒絕了學弟：“謝謝，不用了。”
“你們去吃就好。”
敗下陣來的學弟有些失落。
隨後在其他人的招呼下，收拾東西先行離開。
幾分鐘後，偌大的舞蹈教室裡便隻剩下顧知薇和祝妍兩人。
顧知薇打算跟著音樂從頭到尾再練一次。
祝妍接了個電話，心情由雨轉晴，臨走前，還不忘拔高嗓音叫停顧知薇：“問你個事兒唄。”
顧知薇沒想搭理她，低頭搗鼓著手機，找音樂。
祝妍自顧自走到她麵前，直接拿走了她的手機，逼迫顧知薇朝她看來。
女生姣好的麵龐浮著淺淺探尋和幸災樂禍：“你和江述哥是不是快離婚了？”
本不想和她搭話的顧知薇神情微滯，垂落在被搶走的手機上的視線沉了些。
顧知薇撩起眼皮，輕抿的唇小巧嫣紅，半晌才緩慢張合：“和你有關係嗎？”
話落，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機，頓時連練舞的心思都沒了，轉身朝窗邊走。
顧知薇已婚這件事，學校知道的人很少。
和她初、高中同班，大學也同專業同宿舍的好閨蜜康晚寧算一個。
再就是從小和她在跳舞這件事上較勁的祝妍。
祝家在深市有一定的商業地位，早已躋身上流圈子。
所以自小祝妍和顧知薇便相識。
去年顧知薇和江述臨時聯姻這件事，圈子裡的人大都是知道的。
祝妍更為不同，她不僅知道顧知薇和江述臨危受命結了婚，還知道他們是純純協議夫妻，有名無實，婚姻關係形同虛設。
也就是說，他們這對夫妻，離婚是早晚的事。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江述哥跟你結婚，本就隻是為了應付家裡人，為了你們江顧兩家的商業利益而已。”
“事到如今，你大哥和靜月姐也結婚快一年了，你們兩家的關係早就堅如磐石。”
“根本不需要你們這段虛假婚姻來維持。”
祝妍自顧自地說著，話到最後，她輕笑了一聲，淡淡諷意：“也難怪，江述哥今天回國都沒告訴你。”
顧知薇朝窗邊去的腳步突然停下。
被祝妍最後那句話震驚到了。
她回頭，半信半疑地看著女生：“江述今天回國？”
祝妍見她終於有了點反應，扯唇一笑，“是啊，我哥剛給我打電話，說是江述哥讓我去機場接他。”
“怎麼樣，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她這話自然不是發自真心，不過是故意膈應顧知薇罷了。
顧知薇當然不會去，她還沒到沒臉沒皮的地步，自己上趕著找不快。
何況她今晚是真的有約。
錢朵朵那邊一再叮囑，讓全宿舍都去幫她把關，看看她那個男朋友到底行不行。
祝妍見顧知薇臉色不好，也不應聲。
她的心情頓時好轉許多。
看了一眼時間，祝妍沒再繼續往顧知薇心上紮刀子，收拾東西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還是算了，想必江述哥也不會想見到你。”
話落，祝妍頭也不回地朝舞蹈教室後門的方向走。
留下佇立窗前的顧知薇，輕蹙著細眉，心裡一片白雪茫茫，淒涼冷清。
-
窗外，夜幕垂墜，如潑墨濃染整個深市。
今天是七夕，不見月色，隻牛郎織女星懸掛銀河兩岸，明亮耀眼。
心不在焉離開舞蹈教室，去更衣室換了衣服。
顧知薇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天還是她和江述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