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情之一字,唯“求不得”……(2 / 2)

夏連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看著半空中那道白衣人影。

背著海底的水波光,臨空而立,光華朦朦,隱約間,猶如神人。

動了動唇,她還是收回腳步,一聲不吭地緊抿唇角。

本來以為自己從開始到結束都能儘量保證一個旁觀者的健康心態,但看到蕭淩波這麼狼狽的模樣,可能是方才鏡子裡跟她同感,夏連翹看著還是有點兒於心不忍。

可她就算這個時候開口替蕭淩波求情又能怎麼樣?已經來不及了。

彆犯聖母病了,夏連翹在心裡一遍一遍告誡自己。

蕭淩波必須死,她如果不死,那些像陳瑛那樣的,枉死的童男童女呢?又有誰還他們一個公道。

蕭淩波是切切實實的,殺了他們的。

這是個可憐的反派,但她的可恨也毋庸置疑。這也是為什麼這段劇情全程跟下來她一直沒主動開口發表什麼看法,沒企圖參與劇情改變劇情的原因。

再說了,就算她真開口,淩衝霄當真會給她這個麵子嗎?

在鏡子裡相處那麼長時間,如今回頭一看,鏡中歲月竟恍若隔世。

仰頭看著天邊那道衝霄的白衣身影。

夏連翹歎了口氣。前腳還是“枕邊人”,後腳對方就上天了,真·字麵意義的“上天”。從來沒意識到她跟淩衝霄之間的差距竟然會這麼大,猶如天塹。

在鏡子裡的時候她還能把他當隊友,作死調戲一兩句,但也僅限於在鏡子裡,回到現實世界,淩衝霄還是那個矜傲冷淡,將一切皆不放在眼底的少年劍仙。

他不會給她這個麵子,她在他那兒恐怕連麵子都沒,根本掛不上號。

不過就算她不開口,也會有人替蕭淩波開口,夏連翹看了一眼身邊的鄭夫人。

正當淩衝霄這一道劍氣行將落下,一道淡紫色的身影果不其然擋在蕭淩波麵前,叫道:“道友且慢!”

淩衝霄適時停手,平靜地看向鄭夫人。

“丹娘!”鄭道人似乎也未料到鄭夫人會這麼直接衝上去,麵色一變,忙化光追去。

鄭夫人朝淩衝霄點點頭,轉向蕭淩波,臉上有不忍之色:“實不相瞞,道友,這惡蛟乃是我夫君一位故友,不知道友能否饒她一命——”

何止鄭道人、白濟安等人未料到鄭夫人的動作,就連蕭淩波也露出個驚愕的表情,但旋即又轉變成狂喜。

她並不記得自己何時認得這兩位道人。

人被逼到絕路,不論如何,也要孤注一擲,搏命一試。蕭淩波心念一轉,看向鄭夫人的眼裡閃過一抹狠毒之色。

何不挾了這女人再試一試?

當下,豁力再將玄功運轉,袖中指尖不動聲色下壓,催出一道幽藍色的浪潮,朝鄭夫人裹去!

鄭夫人本就全心全意地地在同淩衝霄交涉,哪知蕭淩波猝然暴起發難,還沒回過神來,就被這道浪潮一挾一裹,落到蕭淩波手上。

淩衝霄不知為何竟未來得及回援,就這麼目睹鄭夫人驚慌失措地被一道水光裹挾而去。

五指扣住鄭夫人脈門,蕭淩波嘶聲道:“小子,你若識相我勸你快快放我離去,否則我殺了她!”

“鄭郎!”鄭夫人心知莽撞,早就嚇得魂飛天外,驚懼之下,一雙杏眼不知所措地看向鄭道人,淚水如珠滾落。

白濟安與李琅嬛也未料想到會有這番變故,驚愕之餘,忙全神貫注,各自戒備。

“蕭淩波,你快放了丹娘!”鄭道人追之不及,隻能眼看著鄭夫人落在蕭淩波手中,麵色遽變,拂塵一催,一道青色煙氣飛出!

如今鄭夫人便是她的救命稻草,蕭淩波哪肯如願,“我放了她,有誰放過我?”

鄭道人急催煙氣,“事已至此,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青煙猛長,竟如有生命般,泛著瑩瑩的綠光,越長越大,團團蓋蓋,重若千鈞,迎向幽藍色的浪頭,竟將無形的潮水裹住,一點點倒逼覆壓回去。

蕭淩波幾乎立刻就被壓得五臟受損,嘴角淌下一道鮮血出來,饒是如此,依然不肯放開手上的鄭夫人。

李琅嬛心裡焦急,心念急轉:“蕭淩波!鄭夫人替你求情,你卻恩將仇報,她不過入道境的修為,你快把鄭夫人放下,我來給你做質。”

白濟安冷喝:“琅嬛,這蛟妖本性歹毒你休要天真!”

五臟寸寸破裂,蕭淩波渾身浴血,大笑道:“我便是本性歹毒又如何?要怪也隻怪這女人太過蠢笨!”

鄭道人痛道:“丹娘替你求情,你不知恩圖報也罷,竟還反咬她一口。”

蕭淩波笑:“你可曾見過毒婦從良的?”一麵笑,一麵咬牙與鄭道人相抗,腳下也因為這千鈞重力,壓進泥土數寸,卻不肯露出半分可憐神態,“說什麼故人!我與你們夫婦素不相識,何須你們來替我求情?!”

此話一出,鄭道人倏忽將指一點,收回煙氣,反手往臉上一抹。

那生硬得像是描畫上去的“人臉”竟被硬生生撕扯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瘦削、冷淡的臉來!

眾目睽睽之下。

“窈娘。”對上蕭淩波驟然一縮的瞳孔,鄭道人,或者說,陳玄歎說:“收手吧。”

窈娘。

這是蕭淩波的小字。

目睹這抓馬的一幕,夏連翹微微一愣,內心不自覺湧起一股“終於來了”的感覺,各種複雜的情緒混雜在心頭,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

就像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劇情終於還是推到了這一步。

這鄭道人,正是當年殺妻證道出走之後的陳玄。

而整件事情的真麵目甚至要比“殺妻證道”這四字更為殘酷。

陳玄殺妻出走之後,非但沒能證道,反倒一顆道心破碎,整日渾渾噩噩,浪跡街頭。

直到有一日,他遇到鄭夫人,鄭夫人的出現極大地改變了陳玄。

這是從來冷淡寡情寡義的陳玄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嘗到動情的滋味,也因為鄭夫人,陳玄重新振作,棄了無情道改修有情道。

造化弄人,事情的真相就是這麼殘酷。

任憑蕭淩波之前如何卑微討好,也不過隻換來陳玄冷淡的目光,但陳玄卻因為鄭夫人那個命定之人的出現改修了有情道,甚至成了目前這個對夫人百般溫柔小意的好丈夫。

二人夫婦同修,成就一對附近遠近為名的俠侶道侶,陳玄也未曾再回過陳府。

如此百年之後,二人因緣巧合遊曆到陳郡附近,聽聞東海有惡蛟作祟,每隔十年便要陳氏子孫一條性命。

陳玄才意識到這惡蛟或是蕭氏,這才趕過來了結這一樁陳年舊怨。

縱觀蕭淩波這一生,情之一字,唯“求不得”最摧人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