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就算這樣,也很棒了。(2 / 2)

不知過了多久,淩守夷這才起身離開,看著寒玉床上昏睡不醒的夏連翹。

或許因為傷心契在體內運轉之故,每一次她都累極受不住暈過去,少女眉梢緊皺成一團,但總體狀態比解契之前好很多。

這一次她倒是沒再動什麼手腳,沒有那些奇形怪狀的想法,躺在床上看起來無比乖順。

淩守夷微抿唇角,遲疑半晌,彎下腰抱起她。

這山洞附近還有一處冷泉,他從前修行時常在那兒靜心守虛。

道教雙-修,講求閉氣止精,傷心契的解契之法則不然。如若不然,她丹田內也不會飽溢純陽真氣,趁著夏連翹還沒醒,他單手將她抱起,另一隻手捏起劍訣,招來飛劍,飛往記憶中的那處冷泉。

抱著夏連翹浸入泉水中,她還沒醒轉,身上還很燙,淩守夷雙指並入替她清理妥當。

往日對靜心守虛而言十分有效的冷泉,今日卻有些雞肋。

他洗乾淨手,重新戴上白色鮫皮手套。回眸看她一眼,微不可察地蹙起眉,滾滾熱意如火一般順著丹田再次向上攀升。

默坐調息數息之後,才感覺稍微好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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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連翹好像做了個夢,夢裡淩守夷蹙眉被她壓著,衣衫半解,麵色潮紅,一副受儘□□的小媳婦樣,卻還是一聲不吭。

她險些以為自己是在對他用強的。

她也沒經驗,看他痛苦,又心虛又羞愧,隻能期期艾艾地問他,疼不疼?

淩守夷沒吭聲,約莫是疼狠了。

她有點心虛:“……那我快點。”

少女滿麵潮紅,柔軟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神情猶豫地看他,渾然不知自己“自以為是”的關切,對渾身上下已到臨界點的少年而言有多囂張。

淩守夷眼睫一動,烏黑如沉玉的雙眼,近乎拉成一條貓一般的細線。腦中一根弦在這一刻仿佛“啪”驟然斷裂。

夏連翹隻感覺到少年腰腹線條一僵。

淩守夷倏忽道:“……你抱緊我些。”

她有點兒不解,還沒回過神來,淩守夷雙手就挨到她汗淋淋的腰側,她無聲地睜大眼,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如走電,險些一腳蹬在他小腹,足尖擦過那朵牡丹,腳趾打滑,又被淩守夷垂眸,骨節分明的五指拉住腳踝,用力緩緩按下,那朵牡丹也隨之不斷拉近,貼近。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

夏連翹努力地睜開眼,全身上下又酸又疼,連抬起根手指都覺得費勁。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落在冷泉旁白衣如雪,烏發垂落,安靜打坐的白衣少年道人身上。

淩守夷覺察到她的動靜望去。

夏連翹一個激靈,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在淩守夷起身朝她而來的下一秒,那莫名的感覺再次衝向頭皮,夏連翹一個哆嗦,艱難地拔回陷入泥沼中的神智,匆忙攏了攏衣裳,飛快地滾到冷泉一側,跟淩守夷拉開距離。

雖然早有預料,但看到夏連翹避他如蛇蠍的反應,淩守夷還是覺得喉口一頓,淡色的唇瓣緊抿成一線,“你在做什麼?”

“我,坐得腿麻,換個地方。”夏連翹硬著頭皮,磕磕絆絆地道。

第一次她睡完就跑,這一次跑也跑不掉,隻能被動迎接這個尷尬的場麵。

少年雖然骨骼清瘦,身姿挺拔如玉,但劍修寬肩腿長細腰的好身材,還有她摸過的那副好肌肉,都讓她清楚地知道當著清醒過來的淩守夷的麵想跑是不可能的。

“那個,”抿了抿唇,夏連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今天謝謝你?”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淩守夷還是那副道袍規整,姿容冷清,英姿勃勃的模樣。就算剛剛壓著她足有小半個時辰,脖頸前的扣子也還是整齊地係到最高的一顆,因為身體力行地感受到劍修的可怕之處,而今再看他道氣飄飄,簡直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衣冠禽獸”四個字。

“你躲什麼?”淩守夷可能看她有點兒不爽,麵無表情地質問她。

夏連翹低下眼,訥訥:“我就覺得……我們兩個都尷尬。”

淩守夷的氣息微不可察地一僵,夏連翹愣愣地抬起眼,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露出這副被人揍了一拳的表情。

過了半晌,淩守夷才彆開視線,“你放心。”

少年烏濃的眼睫沾了點兒水汽,言語也輕緩,“我對你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解契是解契。你不必擔心我會在此對你做些什麼。”

毫不客氣的話語,冷淡到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

“正如你所言,除解契之外,”淩守夷頓了頓,嗓音矜冷,下頜線條冷而利落,“一彆兩寬,各自歡喜。”

“你能這麼想,當然最好。”夏連翹鬆了口氣。

她本來還擔心睡過之後,跟淩守夷的關係會像剪不斷理還亂一路發展。在決心不喜歡淩守夷之後,她也在竭力避免在親密關係之後對淩守夷產生更多不必要的感情。

既然雙方達成共識,夏連翹猶豫著站起身,轉頭征求淩守夷的意見:“那個,我們現在要不要回去?我看白大哥好像意識——”

白大哥。

冷不丁地又砸入耳畔,淩守夷頓了頓,強令自己不再多想,垂眸看向冷泉蕩漾的水波紋,“若你不想再被他覺察,那便與我分開而行。”

她是完全不想跟淩守夷再共處一室了,隨便捏個法訣烘乾身上的水,夏連翹道:“那我就先回了?”

淩守夷沒發表任何意見。

默認就是同意。

她出了冷泉,往前走幾步,又想起一件事來,臉上露出遲疑糾結搖擺之色。

剛剛淩守夷說,解契就隻是解契,她也不能說淩守夷說得不對,確實解契過程中淩守夷也依然秉承著公事公辦的態度,但少年天生不知輕重。

——她很不好受。

回去之後再說肯定更加尷尬,現在反正都已經很尷尬了,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猶豫半秒,夏連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淩道友,你下次,能不能,稍微注意一點。”

在淩守夷看過來的時候,夏連翹飛快地,一鼓作氣,“我知道你畢竟也是新手……技術不到家,但是——”

哎。

說得這麼直接會不會給淩守夷留下心理陰影。夏連翹想想,自覺有點兒過分,又默默補上一句勉勵的話:“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你要是覺得沒必要也沒關係,

“畢竟,

“就算這樣,也很棒了。”

淩守夷:“……”

如果是往常她留下這麼一句話,他或許會與她動怒,可如今,他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她當真就這般走了。

走得這般利落而決絕。

毫不回頭。

淩守夷微微側過臉,唇瓣緊抿,神情黯然。眼睫上的水滴滑落,落入白霧氤氳的冷泉中,眨眼便消失不見。

四周安靜得似乎隻能聽到水聲微漾,浪花細細。

淩守夷安靜地聽了一會兒,高峻冷淡的神情有水珠滾落,如雲霧下的雪山。

這是他第一次覺察到,原來沒有夏連翹嘰嘰喳喳的地方這麼安靜,安靜到讓他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