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子母丹(2 / 2)

自從想起玄之觀拿活人煉丹之後,她頭皮便不自覺一陣發麻,後背汗毛乍起,隻覺得整間道觀都陰森森的。

丹方在圜堂不遠處藍天白雲下,一排低矮的平房,紅牆黑瓦,看起來並沒什麼異樣的地方。

夏連翹遠遠瞧了一眼,還是有點兒在意,扭頭對李琅嬛說:“琅嬛,你幫我望風,我悄悄過去看一眼。”

避著人群,李琅嬛幫她望風,夏連翹攥緊掌心,故作不經意地經過丹房門口,飛快地掃了一眼,心幾乎快跳出了喉口。

丹房房門緊閉,她匆匆一瞥看不出什麼蹊蹺。

怕被發現,她也沒敢多逗留。

李琅嬛問她:“怎麼樣?可看到什麼蹊蹺?”

夏連翹搖頭:“門關得很嚴,香火味兒很重,在外麵看不出什麼蹊蹺,想看清楚估計還得進去。”

李琅嬛抿了抿唇角,雖然有點兒失望卻還是安撫她,“沒事,不急,總能找到機會。”

接下來的時間,夏連翹老老實實地跟著這些男男女女用過齋飯,上了晚課。到了亥時,眾人回到寮房休息。

她們這些普通弟子的寮房為六人一間,這些妖怪可能對她跟李琅嬛還心存懷疑,分房的時候沒把她倆分到一間。

臨睡覺前,巡寮特地過來看來一眼夏連翹的動靜。看到少女蜷縮在床上,閉著長長的眼睫,呼吸又緩又沉,這才退了出去。

夜深。

待所有人都都入睡之後,床上的少女倏地睜開眼。

掀開被子,夏連翹坐起身,悄沒聲息地翻身下床,一路往屋外走去。

時間不等人,考慮到梁桂香與張月映的生命危在旦夕,她隻能抓緊一切能利用的時間,儘可能地探查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剛推開門還沒走出小院,夏連翹心裡咯噔一聲,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她被人跟蹤了!

這個想法讓夏連翹驚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沒敢打草驚蛇,她抿了抿唇角,故作一無所覺地繼續往前走,直到袖口冷不丁地被人拽了一下。

刹那間,夏連翹頭皮一炸,強忍住放出飛劍的衝動轉身看向來人,臉上迅速擺出一副困頓懵懂的模樣。

和預想之中危機四伏的場景不一樣,麵前站著個穿著一身單衣的女人。看到女人的瞬間夏連翹一愣:……她見過這個女人,就在圜堂。

麵前的女人年紀約莫三十多歲,很瘦,一雙眼倒是很靈敏。

就算見過麵,連翹她還是沒放鬆警惕。

女人皺著眉看著她,道:“你做什麼?!你不要命了?!”

夏連翹迷茫:“我、我想上茅廁。”

女人鬆了口氣,“屋裡不有夜壺嗎?”

夏連翹裝作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我……”

她生得白白淨淨,烏發雪膚,一雙眼清淩淩的,細皮嫩肉,看起來就是家境不錯。女人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露出恍然的神色,“不好意思?”

夏連翹也趕緊低下頭,聲如蚊訥,“這麼多人呢……”

女人皺眉想了想,“那你跟我來,茅房在西邊呢,彆往東去。”

東邊是丹房的方向,夏連翹注意到女人話裡的關鍵,跟上她的腳步,心裡咚咚直響。

這女人與她白天裡見過的那些行屍走肉般的男男女女都不一樣,雙眼很機警,對丹房裡的蹊蹺似乎也知道一些。

似乎是個可以團結的對象?

猶豫半晌,夏連翹故作不經意地問:“大姐,為什麼不能往東去啊?”

女人站住腳步,奇怪地看著她,“你來這兒沒人告訴你東邊是丹房,不能往丹房去?”

“說倒是說了,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去丹房。”怕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夏連翹想想,又補一句,“大姐,你叫什麼?從哪兒來的?”

女人看起來也不像多談丹房的事兒,歎了口氣道:“反正你記得彆往那兒去就是了,我姓曹,永州人,你叫我曹大姐就行。”

說著,茅廁已近在眼前。

這廁所又臟又臭,夏連翹實在是不想上。曹大姐還在外麵等著,她也隻能硬著頭皮飛快地蹲下來解決了一下個人生理問題。

回去的路上,無星無月,曹大姐看起來似乎有點兒緊張,拽著她腳步飛快,嘴裡一陣碎碎念念。

看見曹大姐這個模樣,夏連翹終於確定,她肯定知道點兒什麼。她雖然有意打探一些消息,但還是沒放下戒心,沒敢表現得太明顯。

曹大姐走得實在太快,夏連翹加快幾步,正要追上去。忽然,曹大姐猛地刹住腳,僵在原地,不敢再動了。

夜風中傳來一陣隱隱約約,高低起伏的說話聲。

看清了曹大姐的反應,夏連翹心裡咯噔一聲,忙跟著曹大姐一起屏住呼吸,不敢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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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老祖這回煉的這個子母丹怎麼要用這麼多女的?”說話的男聲,語氣低沉,聽起來有點兒不耐煩。

“我哪兒知道。”另一道男聲咂了咂嘴,嗓音更尖銳一點,古怪得像是耗子在叫。

兩個人站在主路附近的一片竹林裡。天太黑,竹林冷寒,晚風吹動竹葉,陰風細細。

曹大姐看不清這兩人麵目,夏連翹明道境的修為卻能看得一清二楚,她眉眼一肅,一顆心高高地提到了嗓子眼裡。

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白天那個老鼠精。

另一個沒見過,不過個頭很高。

老鼠精皺眉:“這前幾天不才剛捉了幾個女的在地牢裡關著嗎?這麼快就用完了?”

個高的回答:“那也得等人懷上才能用啊。這子母丹子母丹,非身懷六甲的孕婦煉不了。”

這話信息量太大,男的還沒說完,曹大姐麵色霎時雪白一片,好險便要驚叫出聲。夏連翹從剛剛就一邊留意著這兩人說話,一邊提防著曹大姐的動靜。

看她要叫,趕緊伸出手一把捂住她嘴。

曹大姐驚恐地看著她:“嗚嗚。”

夏連翹皺眉搖搖頭,拚命朝她使眼色,叫她安靜,另一隻手扶在她腰上,不動聲色地往她體內輸送著靈機。

清正溫暖的氣機一遍遍周遊全身,撫平著因為恐懼曹大姐臉上這才漸漸恢複了點血色,看著她的眼裡卻多了幾分怔忪和敬畏。

可夏連翹卻沒空注意這個,繼續豎起耳朵留意這兩人說話。

“嘖,”那高個男人嘖了一聲道,“你說,煉氣要吸食人精氣,凝丹要拿活人煉丹,這元嬰又要煉子母丹,你說要是到化神……豈不是要殺個仙門——”

老鼠精低喝:“放肆,你不要命了麼?”

高個男人不以為然,“我就說說,他們又聽不見。”

老鼠精:“吃人還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高個男人嘿笑起來,“你彆說,這還不足月份的小嬰兒是真好吃……一嘬,軟爛脫骨——”

“到時候老祖煉丹剩下來的那點丹料,哥幾個拿來下酒吃……”

這老鼠精也來了興致,笑道:“之前那幾隻丹料,這肚子那麼一劃開——你彆說,還是老祖想到周到,教這些凡人們呼吸吐納,去蕪存菁之法,到時候腹內空空,乾乾淨淨!不知道比那些喜吃五穀雜糧的凡人好吃多少倍!”

這二人越說越不堪入耳。

夏連翹忍不住回想今天白天圜堂裡專心修行的男男女們,這豈不是相當於雞鴨被吃之前自己主動把腹腔洗刷得乾乾淨淨?心頭微凜,她一陣惡寒。

這兩人接下來的話漸漸拐向彆處,眼看沒什麼探聽的營養價值了,夏連翹這才看向曹大姐。

女人幾乎快暈了過去。

她拍拍她的臉,示意她保持安靜,這才悄悄地,拖著曹大姐一路回到寮房門口。

寮房門前,曹大姐怔怔地看著她,張張嘴,“你……”

夏連翹左右看了一眼,趕在她開口前壓低了嗓音,飛快道:“我是來救你們出來的,你大概也認識到這地方有古怪了?”

曹大姐:“我……”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夏連翹抿了抿唇,道,“這樣,你回去之後該乾嘛乾嘛,不要打草驚蛇,我明天再來找你。”

曹大姐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眼裡已冒出了淚花。

“那我們回去吧。”

袖口一沉,連翹驚訝地回頭,曹大姐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哆哆嗦嗦,不敢鬆開她。

夏連翹沒有猶豫,不假思索地果斷一把攥住曹大姐的手,“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