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你……你是誰?(2 / 2)

暴露了。

夏連翹和李琅嬛的腦海裡齊齊跳出這三個大字。

李琅嬛指尖動了又動,還是硬生生強忍下來,還是沒選擇在此刻發難。此時出手,她不一定能保證自己和夏連翹能平安無虞地殺出去。

這玄之觀雖名為道觀。但她這幾天觀察下來發現,在玄之觀附近拱衛著不少妖修洞府,散落如星,這些洞府互為奧援,名為道觀,實為重重妖窟。

看著眼前這兩個陌生的少女,二當家原地走了幾步,怒不可遏地抬起眼:“胡玉嬌這個賤人!果然彆有圖謀!”

“說!誰派你們來的?!”

夏連翹從暴露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沒驚慌,目光反倒很沉靜地迎上去,同這二當家撞了個正著。

她猜,李琅嬛這個時候所想的應該跟她差不多。

反正都已經掉馬了,隻能且走一步看一步。說不定就被丟進地牢和梁桂香她們關到一起去了呢?

她閉口不言,不吭聲。二大家勃然大怒,隻在圜堂門口不太好發作,便一瞪那老鼠精。

老鼠精嚇得哆哆嗦嗦,匍匐在地。

“去,先給我關起來!再好好拷問一番!”

就這樣,夏連翹和李琅嬛被這老鼠精帶著暫時離開了圜堂門口。

這一路上,夏連翹依然一聲不吭,保持著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目光留意著四下的環境。

看這個方向,這老鼠精帶她們去的應該是丹房。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老鼠精把她倆帶到丹房門口,伸手一推。夏連翹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裡,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留意著丹房內的情景。

門一開,一股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兒迎麵衝來,熏得人兩眼發黑,暈頭轉向。在這濃鬱的血腥味兒之下還混著一股很難說的,甜膩的味道。

這是屍臭。

夏連翹抬頭一看,胃裡一陣上湧,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屋裡正中央擺著一隻三足的煉丹爐,足有兩人之高,統共有三層,黃銅的爐身已被鮮血浸染得通紅,邊緣攀附著兩條猙獰的蛟龍,龍首怒目圓睜咆哮著望著來人。

焦黑的人皮散落在地上,肉泥碾作塵踩在腳底成黑熏熏的一團,牆上人血乾涸如墨,人筋垂落在橫梁以及簷柱上,如高高掛起的墓幡,旁邊的博古架上瓶瓶罐罐堆滿一層層的櫃子,裡麵泡著的不知道是人腸還是人腦。

眼前這一切簡直就像誤入了什麼cult片現場,夏連翹不由自主地便想起《西遊記》裡有關那八百裡獅駝嶺那一段的描述。

到了這個份上,她竟然還能在心底自嘲,《西遊記》果然誠不我欺。

自打穿越以來,連翹她遇到的妖怪大多心思天真,專心修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以吃人為樂的妖怪。

當動物也能修煉成妖,食物鏈吃與被吃的關係倒錯,

她大腦空白,饒是看過不少恐怖片,也嚇得渾身發冷,所幸她害怕的時候隻是身體僵硬,大腦反倒比平常更為冷靜,不至於沒出息地尖叫奪門而出。

“連翹?”一聲呼喊喚回了夏連翹的神思。

李琅嬛擔憂地看著她,她雙眼還是很清明冷靜。

但從李琅嬛琉璃般的眼底,夏連翹看到燃燒著的一叢冷焰。是這個正氣凜然的姑娘,親眼目睹這一切壓抑到極點的憤怒。

連翹想深吸一口氣,表示自己沒問題,這氣味實在讓人有點兒不敢恭維,又隻能硬生生閉住氣。

飛快地環顧了一眼丹房,夏連翹看了那丹爐好幾眼。

她想找到下午那個孕婦。

一地的碎肉實在看不出什麼細節,更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

老鼠精凶神惡煞地催促:“還不快走!”

僵硬地避開地上這散落的一小塊頭皮,夏連翹像被趕的豬羊一樣,一路往丹房深處走。

腳下踩著的濕潤潤,紅通通的東西,她也不敢細想。

一路往前,這丹房深處竟有一條通往地底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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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果然是一種適宜性極為強大的動物,再看到暗道左右這堆積如山的屍骸時,夏連翹麵無表情,已幾乎麻木。

地道深處果然是一間門間門黑黝黝的地牢,牆壁上嵌著的火把火光太過昏暗,照明效果聊勝於無。

老鼠精把她們兩人趕到一間門地牢裡,幾個妖怪拿著刀槍劍戟盯著她們。

老鼠精喝令她們把法寶什麼都拿出來,夏連翹一聲不吭,倒也利落,把儲物袋給交了出去。

她之前就跟李琅嬛做過預案。

比如,一旦暴露要怎麼辦。搜身肯定是要搜的,考慮到這個可能,她倆儲物袋裡根本沒裝什麼東西,隻裝了點兒用來迷惑人用的低等法器,交出去一點兒都不心疼。

至於破妄鏡這種仙器,連翹猜測老鼠精修為所限,見識短淺,大概也想不到舉凡世上仙器,與主人心血相連,並不輕易示人,向來隻藏於識海之中。

尚在雲、永二州邊境時,她們的預案裡也調查過這道觀內人員構成。

玄之觀內妖怪魚龍混雜,除卻黑老大和那個二當家值得警惕之外,其他妖怪不過堪堪化形。

如若不然,她和李琅嬛也不會冒險一試。

當然保險起見,夏連翹還是往頭發裡提前藏了一根小拇指大小的迷香,淩守夷用了都說好。

至於琅嬛,連翹更不用擔心。果然,她看到李琅嬛麵色沉靜,不慌不忙地照老鼠精的指示交出了儲物袋。

老鼠精檢查無恙之後把她們塞到一間門地牢裡,掛上鎖,又示威般地警告了她們幾句彆打什麼鬼主意,便又匆匆忙忙走了,想來是去安撫那個二當家。

老鼠精一走,夏連翹剛一轉身,耳邊就響起一道驚訝的,含淚的嗓音:“夏姑娘?!李姑娘?!”

方才老鼠精過來的時候,地牢裡被關著的人不敢動。

老鼠精一走,一個蓬頭垢麵,勉強能看出少女模樣的,怔怔地走上前,嗓音顫巍巍地問。

夏連翹跟李琅嬛一抬頭,同少女目光撞了個正著,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李琅嬛:“張姑娘?!”

張月映一雙杏眼霧氣彌漫,兩行熱淚滾滾而下,“李姑娘你們怎麼會在這兒?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梁桂香呢?”在這地牢裡見到張月映,連翹也不算太驚訝。

左右看了一眼,沒找到梁桂香的身影,她心裡覺得不妙,“梁桂香沒跟你關在一起嗎?”

張月映可能沒聽清楚,一直抱著李琅嬛哭,一哭就哭得停不下來,連翹等得有點兒急,雖然很同情這姑娘,但還是忍不住主動開口打斷了這感人淚下的重逢。

張月映這才收住哭聲,抽抽噎噎地伸手往角落裡一指,“桂香自從被擄之後,就染上了風寒……這幾日一直昏睡不醒,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們相認的時候,牢裡被關押著的幾個男男女女就麵麵相覷地看著。

張月映手一指,這些男女頓時讓開一條道。

夏連翹這才看到原來這角落裡還躺了兩個,梁桂香赫然也在其中。

但之前那個活潑開朗,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少女仿佛已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角落裡的少女麵色慘白,唇瓣皸裂,呼吸微弱,裙擺近乎被鮮血浸染成紅色。

連翹趕緊蹲下身摸了一把,手心滾燙,情況比她想象得還糟糕。她心裡一沉。

李琅嬛見狀趕緊叫她把梁桂香扶起來,“我來給她療傷。”

連翹沒有耽擱,忙扶著梁桂香坐起,李琅嬛給她輸送靈氣的時候,夏連翹的目光落在地上躺著的另一個人身上。

渾身臟兮兮的,勉強能看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狀態沒比梁桂香好多少,可能是昏迷中魘著了,額頭上滾滾冒著冷汗,嘴裡迷迷糊糊一迭聲地喊“娘”。

靈氣一遍遍輸送過去,梁桂香眼皮動了動,臉上也漸漸地有了點兒血色。

牢裡剩下來的三男一女,目光也跟著不一樣了,用敬畏的眼神戰戰兢兢地看著李琅嬛和夏連翹。

扶著梁桂香躺倒在地上之後,夏連翹看了那少年一眼,把他也跟著扶起來。

李琅嬛剛要伸手,連翹打斷她:“我來吧,琅嬛你歇歇。”

怕琅嬛勉強自己,夏連翹示意她看向牢內眾人,頓了頓,補充說,“我覺得他們可能也需要幫助。”

李琅嬛猶豫了一下,剛剛她大量給梁桂香輸送靈氣,這地牢內的牆壁大概是特製的鎖靈壁,有壓抑靈氣之能,如今她丹田內的靈氣的確虧空得厲害。聞言點點頭,也沒再逞強。

牢裡的三男一女剛剛圍觀了全程,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話,見狀,其中一個黝黑的婦人忙熱切地圍上前,“姑娘你們是仙人嗎?!”

“你們是不是來救我們的?”

夏連翹收回視線,專心致誌地替眼前這少年療傷。

靈氣走進去,竟如石沉大海一般。

連翹一愣,這少年竟然是個修士!

她掌心才抵著他的背心,他體內經脈便開始爭相恐後地吸取她輸送過去的靈氣。

吸得連翹冷汗如雨,恍惚間門以為自己在給段譽療傷。

雙掌如陷泥潭,連翹用了點兒力氣才勉強收回手,以免落得被吸乾淨修為的慘劇,目光再看向這少年時,難免有點兒忿忿。

出乎意料的是,湊近一看,這少年皮相倒生得尤為優越,鼻梁高挺,即便頂著雞窩頭,肌膚也玉潤冰清,唇紅齒白。

少年飽餐這一頓,眼皮微動,終於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黝黑的,迷蒙的,小鹿斑比一般的大眼,“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