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 48
正餐過後, 幾位男士在餐廳裡又喝了一點葡萄酒，然後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正式告辭。
賓利先生說他們將在一周後離開赫特福德，在臨走前, 希望請朗伯恩一家到內瑟菲爾德做客。
班納特夫婦欣然同意，然後目送兩位客人離開。
離開的時候，達西先生看向瑪麗。
她跟兩位姐姐站在一起，巧笑倩兮的靈動模樣，令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達西先生將目光收回，跟賓利先生一起鄭重感謝主人家的款待, 然後在夜色中離開。
客人離開, 諾大的客廳和休息室頓時變得安靜。
班納特太太因為賓利先生向簡求婚的時候亢奮了一整天，現在能量用完, 急需補充。班納特太太交代了管家希爾一些事情之後, 就回房休息。
班納特先生又窩在他的書房裡不出來。
凱瑟琳和莉迪亞兩個小丫頭想到自己將來會有個體麵的姐夫, 姐姐到時候肯定會帶著她們出去跟不同的人交往，興奮不已。
有些屬於小姐妹間的悄悄話是不能讓姐姐們知道的, 所以兩個小妹妹跑回房間裡說悄悄話了。
因為家人們幾乎都各自回了房間, 伊麗莎白和簡也在休息室裡小聲說著話。
瑪麗趴在窗台上, 外麵漆黑一片, 院子裡點著一盞煤燈, 有很多小蟲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飛舞。
耳邊是兩位姐姐小聲說話的聲音, 跟原先的熱鬨相比, 多少有種曲終人散的感覺。
經過了一天, 瑪麗也覺得有點累。
她靜靜地趴著, 聽兩位姐姐聊天。
伊麗莎白很為簡高興，在她看來，簡跟賓利先生是天生一對, 不僅男俊女美，兩個人的性情都那樣溫柔隨和，他們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早就說賓利先生一定會向你求婚的，隻是這一天來得比我想象中還要更早一些。簡，我真為你高興。”
簡臉上的神色洋溢著幸福，她覺得自己會永遠記得今天。
她所鐘情的男人，在家人和朋友的見證下，向她求婚。
“賓利先生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就像是做夢一樣。莉齊，幸福離我如此接近，那一瞬間，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簡的聲音輕柔，她說起事情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娓娓道來的感覺。
因為父母和兩個小妹妹都已經不在休息室，有些平時幾乎不可能說出來的話，簡終於說了出來。
“我們的爸爸睿智聰明，與他相比，我們的媽媽顯得淺薄無知。我懂事以來，看著他們，時常會想，我們以後會幸福嗎？”
伊麗莎白愣住。
一直趴在窗台上的瑪麗也愣了一下，她抬頭，看向簡。
簡坐在沙發一側，半邊臉隱藏在陰影裡，她垂著雙眼，輕聲說道：“爸爸喜歡閱讀，喜歡鄉下，他低調睿智。媽媽喜歡熱鬨，喜歡炫耀，她高調淺薄。兩個那麼不同的人，當初卻有人相信他們在一起，會得到幸福。”
伊麗莎白內心很震驚。
這是她第一次聽簡評論父母的結合。
簡側頭看向她，笑著問：“你現在是不是害怕極了？”
伊麗莎白：“……不是，我隻是沒想到。”
簡：“我也沒想到。隻是，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所以有感而發。莉齊，你們總說我的感情過於內斂，不會向彆人表達自己的喜歡。可我有時會擔心，如果我這一刻向他表達出來的喜歡，影響了他的判斷，當他決定與我共度一生之後，發現我並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好，那會怎樣？”
簡望著伊麗莎白，神色很認真：“我跟他，會像我們的父母一樣嗎？”
伊麗莎白一時語塞。
班納特先生年輕的時候，班納特太太準是不遺餘力地向他表達愛意的。
青春貌美的少女，總能輕而易舉地俘獲男人的心。
她又善於偽裝，將自己的淺薄無知稍加掩飾，男人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有什麼關係？她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睛，隻需要仰慕地凝望男人，就能令他飄然。
來自年輕有為美麗的小姐的崇拜與仰慕，沒幾個男人能拒絕。
至於那副美麗皮囊下的內涵，是否空空如也，都是在經曆了色相的迷惑之後，才會考慮的。
“我們的爸爸，在得知媽媽並不如他所以為的那樣美好之後，就放棄了對家庭幸福的向往，他將書房變成自己的一方天地。他並不在乎女兒們的體麵，也不關心我們學了什麼才藝，妻子忙於家務，年輕時的缺點隨著歲月流逝變本加厲，他並不在乎，冷眼旁觀，甚至在觀察妻子的缺點中尋找樂趣。”
“我實在不願意將我們的父母想得那樣不堪，他們都各有苦衷。可我心裡一直很害怕，以後我會麵臨像父母這樣的婚姻。”
伊麗莎白默然半晌，覺得心疼不已。
她一直以為自己與簡無話不說，卻從來不知道簡對父母的婚姻是抱著這樣的感覺，也不知道父母不幸福的婚姻，給簡留下的陰影。
伊麗莎白觀察著簡的神色，小心地說道：“我一直覺得你在感情的事情上過於內斂，不論對哪位向你示好的男士都喜怒不形於色，隻是一種習慣。原來……你是怕他以後覺得自己被蒙騙了嗎？”
簡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莉齊，你不用跟我這麼小心地說話。我已經想明白，否則你今夜根本聽不到我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