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彆了。”
舒雲念輕輕搖頭：“采蓮書場那麼個小地方，觀眾都沒幾個，你去那耗半個月做什麼？團裡不是要選人進京獻藝嗎，師兄你本事好，得抓緊機會往上跑，爭取過兩年也拿個國家二級演員回來。”
“借你吉言。”林文軒笑笑，又有些惋惜看她：“你這次真的不去京市？那可是央視的節目，我聽說團長是想讓你站主位的。”
舒雲念斂住眼下那點遺憾，扯了扯唇：“這回實在是脫不開身……”
林文軒還想再說，同事大姐湊過來：“你們師兄妹又在說什麼悄悄話？聊得這麼開心。”
另一個同事笑著接腔：“你都說了他們在講悄悄話，哪好說給你聽？沒眼力見的。”
林文軒和舒雲念都是薄臉皮，見他們打趣，林文軒輕咳一聲：“我先去練功了。”
他匆匆走了，幾個女同事還搖頭笑道：“這個小林，長得秀氣，脾氣也像小姑娘，一開玩笑就臉紅。”
“這性格好呀，一看就會體貼人。雲念啊，你可得抓抓緊，以後儘管享福咯。”
舒雲念臉頰發燙，尷尬解釋：“玲姐、王姐，你們彆開玩笑，我和林師兄隻是同事。”
“話彆說這麼絕對，你們男未婚女未嫁，一個俊一個美，簡直般配得弗得了。”
“就是就是，小林可是咱們團裡最優秀的單身男青年了，多少小姑娘都盯著他呢，雲念啊，你也主動點，彆讓小林被搶走了。”
舒雲念：“……”
怎麼誰都叫她要主動。
她本想說“我結婚了”，但這話要說出來，怕是又要引來一波更猛烈的八卦。
何況這段時間大家都知道她媽媽住院，突然爆出結婚的消息，實在不合時宜。
好在同事們隻是調侃兩句，見她紅著臉不搭腔，也就各自散去。
舒雲念默默鬆口氣，剛開電腦，登入微信，屏幕就叮叮叮跳出一大堆的新消息。
是有一段時間沒聯係的閨蜜宋瀅。
小宋同學：「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宋同學：「我寫完了！我寫完了！我終於寫完了！！！」
小宋同學：「讀研哪有不瘋的（怒吼）（變成猴子）（飛進原始森林）(蕩樹藤) （創飛路過吃香蕉的猴子）(怒吼)（變成猴子）（飛進原始森林）(蕩樹藤) （創飛路過吃香蕉的猴子）（怒吼）（變成猴子）（飛進原始森林） 」
小宋同學：「嗚嗚嗚嗚嗚蒼天啊大地啊，我終於又活過來了！」
小宋同學：「火鍋！我要吃火鍋，火鍋約起，我火速訂票回蘇城！」
看著這滿屏的消息，舒雲念：“……”
嗯，充分感受到當代讀研人極不穩定的精神狀態了。
雲卷雲舒：「你總算忙完了，這段時間我都不敢打擾你。」
小宋同學：「現在可以了，我這兩天都有空！」
小宋同學：「我看了下票，有趟下午5點到的。你下班了，我們就去吃火鍋，然後看電影怎麼樣？」
小宋同學：「最近有部國漫好像很火，網上好評如潮，不然去看這部？」
宋瀅那邊興興頭頭計劃著晚上的安排，舒雲念剛想答應，忽然瞥見聊天列表裡那個冷灰色枯葉頭像。
吃完火鍋看完電影，回去起碼得十點了。
那傅司衍洗澡怎麼辦？讓張媽陪著？
唔，他肯定不會同意。
可是宋瀅這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舒雲念也想和她聚一聚。
想了想，她點進那個枯葉頭像，發了條消息。
雲卷雲舒：「傅先生，我朋友今天回蘇城，我們約好見麵，應該會晚些回去。」
消息發過去，過了好幾分鐘，對方才回複。
F：「約法三章第二條。」
舒雲念微怔。
第二條是，互不乾擾對方生活。
屏幕又跳出一條消息：「這些事你不用和我報備。」
舒雲念明明白白讀出他的潛台詞，他不感興趣。
纖長眼睫垂了垂，她回道：「我知道了。」
發完這四個字，她切出對話框，回著宋瀅。
雲卷雲舒：「好，今晚老地方火鍋見。」
宋瀅：「麼麼麼麼麼麼晚上見！」
又聊了幾句，倆人各自去忙。
吃午飯時，舒雲念想起晚上傅司衍洗澡可能沒人看顧，還是給張媽打了個電話。
張媽那邊說會想辦法，便掛了電話。
*
傍晚下了班，舒雲念先去醫院探望了養母，再趕去老地方火鍋店，和宋瀅碰麵。
宋瀅個子高挑，皮膚白淨，戴著副細邊眼鏡，看起來文文靜靜，實則是個與外表嚴重不符的話癆。
在火鍋店坐下，點好了菜，宋瀅一張小嘴就開始劈裡啪啦，罵導師罵學校罵論文是屎上雕花，渾身怨氣比鬼強。
等她一通輸出結束，悶了口冰可樂，神清氣爽看向舒雲念：“雲念，你最近怎麼樣呀？”
“我還是老樣子。”
舒雲念輕輕道：“每天上班下班，媽媽在醫院也沒什麼好消息，不過……最近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
宋瀅拿筷子燙著肥牛：“什麼事呀？”
舒雲念斟酌片刻，才抬起眼，訕訕道：“我…結婚了。”
“哦就這事啊，我還當……什麼？？？你結婚了！”
宋瀅音調陡然拔高，手裡的肥牛啪嗒掉回鍋裡，她也顧不上撈，隻目瞪口呆看著對麵的好友：“你說什麼？”
舒雲念尷尬地摸了摸鼻尖：“我知道這事是挺突然的。”
宋瀅：“………”
她的沉默震耳欲聾。
這何止是突然，簡直突然他媽給突然開門，突然到家了。
她不過是閉關一段時間趕論文，一出來母單多年的閨蜜竟然結婚了？
“狗男人是誰？叫什麼名？家住在哪？今年多少歲？做什麼職業？家裡是做什麼？有車嗎？有房嗎？養貓養狗嗎？你們怎麼認識的？”
一口氣問了這麼一大串，宋瀅仍是咬牙切齒，痛心疾首：“結婚這麼大的事你都瞞著我，舒雲念啊舒雲念，我和你這麼多年的感情，終究是錯付了啊哇哇嗚嗚嗚——”
舒雲念：“………”
默默給宋瀅杯中滿上可樂，又將燙熟的肥牛撈進她碗中，等她情緒稍微穩定，才道：“不是我瞞著你，主要是這個事……比較複雜。”
接下來的十來分鐘，舒雲念把大致的來龍去脈說了。
宋瀅聽得一愣一愣，等拿出手機搜了傅家，更是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好消息，閨蜜嫁進豪門。
壞消息，假結婚，對象還是個脾氣古怪的殘疾人。
怎麼說呢，現在的心情，就是很複雜。
良久，宋瀅才靈魂歸竅，皺眉看向舒雲念：“那你接下來怎麼辦？真的要和他住在一起，當三年夫妻？”
舒雲念輕抿了抿唇：“也隻能這樣了，就當打三年工。”
宋瀅歎了口氣，一頓火鍋也食不知味，就連電影也沒什麼仔細看——
閨蜜這一出假結婚，可比電影狗血多了，果然是藝術來源於生活。
臨到電影結束，倆人在公交站台分彆。
宋瀅抱了抱舒雲念：“以後遇到事，第一時間和我說啊，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舒雲念心下一暖：“好。”
“你彆好好好的敷衍我。”
宋瀅撇撇嘴，一臉擔憂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那姓傅的雖然有錢有勢，但你也彆太軟，要是他敢欺負你，你千萬要和我說。現在可是法治社會，人人平等，他敢搞資本家剝削那一套，咱工人爺爺也不是吃素的！”
見她越說越激動，舒雲念趕緊摁住她：“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他除了不怎麼愛說話，其他……挺好的。”
宋瀅才不覺得一個雙腿殘疾、還逼得人家小姑娘寧願逃婚也不肯嫁的資本家會是什麼好東西。
何況自家閨蜜，容貌好、身段好、性格好，在她眼中簡直是天仙下凡舉世無雙，憑什麼要嫁個殘疾人？
這麼一想，宋瀅渾身的怨氣頓時更重了。
舒雲念好說歹說把她送上公交，剛鬆口氣，準備去地鐵口，手機忽的響起。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電話鈴響了三下，她才疑惑接起：“喂，哪位？”
“雲念，是我。”話筒裡傳來傅老太太蒼老的嗓音。
舒雲念心頭一凜，立刻打起精神：“奶奶，這是您的電話呀，我還沒存。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傅老太太道：“你還在外麵忙嗎？”
“我這就準備回去了。”
“噢噢，是該回去了，這都快十點多了，一個小姑娘家在外麵也不安全。”
傅老太太又道：“要不是阿衍腿腳不便，他就去接你了。”
舒雲念聽到這話，也知道傅老太太是在點她，讓她早點回去照顧傅司衍。
不過這個點，他應該已經洗好澡上床休息了？
也不知道今晚他洗澡，有沒有讓張媽在外麵守著。
思緒縹緲間，話筒裡老太太的聲音又傳來：“雲念，奶奶問你，你和阿衍昨晚……成了沒？”
這話題調轉得猝不及防，舒雲念捂著手機左右看看，生怕被人注意到。
“奶奶，我……”她臉頰滾燙，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麼答。
“唉，我就猜到你們倆費勁兒。”
傅老太太歎口氣，“你彆嫌奶奶管得寬，實在是阿衍那棵鐵樹不開花，我隻能指著你能使使勁兒，總不能新婚燕爾的守活寡吧，這傳出去叫什麼事？”
大街上人來人往，舒雲念更是難為情：“奶奶，我現在在街上，人多。”
“行，多的我也不說了。我知道你抹不開麵，但做夫妻總得有一方主動些，我讓張媽給你準備了點東西，沒準能幫上忙，你今晚記得用上。”
傅老太太說完就掛了電話，留下舒雲念在街邊一頭霧水。
準備了東西？今晚還得用？
沒等她想明白，掌心手機忽又一震。
她垂下眼，是傅司衍的消息。
F：「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