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0 章(1 / 2)

醫漢 春溪笛曉 6965 字 22天前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蘇軾惦記著的白居易……的好友元稹。

白居易和元稹,那可是年紀輕輕就約好一起退休的好朋友。

隻不過中唐文人相約退休當鄰居,大抵都是成不了的。

譬如柳宗元給劉禹錫寫詩說“皇恩若許歸田去,晚歲當為鄰舍翁”,結果貶謫沒幾年,柳宗元就病故在任地柳州了,到死都沒有再見到劉禹錫。

至於約好歲晚青山路,白首期同歸??[”的白居易和元稹,那也是年紀比白居易小許多歲的元稹早一步病逝。

倒是劉禹錫和白居易兩個樂天派晚年偶爾還能湊到了喝個小酒,寫詩說“共把十千沽一鬥,相看七十欠三年”“更待菊黃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們快七十歲了都還能喝個一鬥酒,並且還說好秋天來了再約一回、不醉不歸!

雖說蘇軾也曾辛辣點評過中唐幾個著名詩人,說他們“元輕白俗,郊寒島瘦”,但他本人很愛讀白居易他們的詩文,對元稹的到來他也是頗為期待的。

霍善昨天已經替蘇軾“行卷”過了,彆看蘇軾寫的詩常被袁枚他們這些家夥吐槽,實際上他也有一些佳作佳句,要哲理有“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要趣味有“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至於蘇軾寫的許多詞,白居易他們應當也是會喜歡的,畢竟宋代的很多詞牌名都源自於唐代教坊曲。

要是擱在唐初可能很多人欣賞不來,擱在唐代後期愛喝酒愛聽曲的白居易身上,那壁障相對來說就要小一些。

要知道白居易自己就和劉禹錫一起唱和過《憶江南》。

這曲子又叫《謝秋娘》或者《望江南》,白居易寫出那首“日出江花紅勝火”後一度更名為《江南好》。

蘇軾那首有名的“詩酒趁年華”就是用的這個調,也叫《望江南》。

所以說白居易他們欣賞起蘇軾的詞作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元稹也是跟著白居易積極搞新樂府創作的人,蘇軾來到這裡可真是來對了!

元稹讀過霍善贈予的《東坡集》後確實很欣賞蘇軾的詩文,感覺這人過去籍籍無名著實不應當,今日一下衙便親自來了一趟,準備好好與蘇軾聊聊天兒。

蘇軾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麻溜讓兩個學徒幫忙跑個腿,去買些酒回來給他和元稹暢飲一番。

元稹在同坊住著,便也不講究什麼夜禁不夜禁,與蘇軾坐下開始聊起了《東坡集》,從裡頭的作品聊到整本《東坡集》的裝幀。

事實上蘇軾這《東坡集》用的也不是宋代流行的蝴蝶版,而是明清時期最為流行的線裝版。

書籍裝幀手法這東西一般都是往簡易方便的方向不斷發展的,唐代的人用慣了書卷,用著也不覺得費勁,可要是有更為好用的裝幀辦法,他們顯然也會心動。

能靠詩文成名的人哪有不愛讀書的?是以元稹看到《東坡集》

便也想學上一手,不管是給自己整理文集還是給前人整理文集都可以用上。

霍善坐在旁邊聽他們你來我往地聊著天,順便觀察觀察元稹的氣色。

元稹今年才五十歲,對於勞苦百姓而言可能算是高壽了,但對於養尊處優的高官而言卻算不了什麼。他要是沒遇到什麼急病,應當也是能活個七老八十的。

隻不過史書記載中的元稹應當是仕途再次受阻,心灰意冷地去了貶謫地,以至於在當地暴病而亡。

霍善就是想瞧瞧元稹那次暴病是因為當地氣候問題,還是因為他此前就有那麼一點毛病。

要知道他們行醫治病往往不止要看眼前,還要看他前頭有沒有埋下病根。

比如《內經》有“夏傷於暑,秋必痎瘧”之說,意思是夏天沒有注意避免暑氣入體,秋天可能很容易犯痎瘧。

隻有追根溯源到位了,才能保證自己的治療方案能夠把人治好!

許是因為霍善的目光太過認真嚴肅,正和蘇軾飲酒暢談的元稹都忍不住停下來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霍善想到蘇軾給自己講的那些文人關係,不由問元稹是不是約好將來和白居易退休後住一起。

元稹聞言笑了笑,沒想到霍善一個半大小子都知曉他與白居易這一約定。他說道:“當時說是等我嫁了女兒再相攜歸隱,如今看來怕是還得再等等,我們家道護才出生沒多久,還得等他娶了妻我才算了了這些俗事。”

他此前隻得四個女兒,臨老才得這麼一子,自是想為他打算打算。

霍善聽得咋舌,這等老來子成婚得等到什麼時候,至少得十四五年吧!

果然,詩人說要一起養老都是騙人的!

文化人的嘴巴信不得!

不過霍善好奇地算了算史書上白居易活了多少歲,赫然發現……白居易居然還能等得到那時候!

不愧是老白,當真能活得很!

現在問題來了,元稹自己到底能不能活到那時候?

元稹他們幾個有閒工夫些那麼多詩文的,早年大多都曾貶謫地方多年、輾轉多地,要是心態一個不好,估計直接就回不來了。

而且就古代這交通水平,千裡遠行也是很折騰人的事,有時候連書信往來都難,何況是自己到處跑。

霍善見元稹注意到自己在盯著他看了,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還問元稹要不要給他診診脈。

光是靠望診,他也有些不確定!

要是能接觸到元稹本人,正式建立個醫療檔案,以後說不準白居易組織的香山九老退休團就變香山十老了。

隻是也不知道李昂這個有老祖宗點撥的皇帝能不能平息黨爭,要是不能平息的話元稹這個本來就身陷黨爭的人恐怕舒心不了啊!

對陷入黨爭漩渦最中央的患者該如何進行心理疏導?

患者心態這東西是霍善最難把握的,人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