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想象的要順利。
程楚楚剛開始聽周天明說導演有關於劇本的事情要跟她談談的時候，她是拒絕的。她這會兒壓根就不敢呆在人少的地方，連有鏡子的地方、有反光的地方都不敢去。
但當周天明看她一直推脫不肯去，就說了句“不去你身上的問題解決不了”，程楚楚立馬就懂了，主動跟著到了休息室。
一進門，程楚楚就看見了白栗。
他身後整齊的排了四張椅子，周成、於曼、唐柚，還空了一個位置是給周天明留的。
——跟排排坐看電影似的。
白栗也沒開口說話，隻是先當著大家的麵點燃一張黃符，而後手上沾著灰燼往自己眼皮上一抹——唐柚見過，知道這是天眼符。
白栗看到眼前的一人一鬼，還不等說話，就感覺到一陣芒刺在背。
回頭一看，身後坐著的幾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白栗頓時露出了肉疼的神色，“……倒是忘了給你們也開天眼了。”
估計是舍不得用天眼符了，白栗這回找了個密封袋，從裡麵倒出幾片柳葉，而後依次給周成、周天明和於曼開天眼——雖然隻有幾分鐘時間，但他們特事局講究實事求是，至少得讓雇主親眼看見鬼，才能知道他們不是騙子嘛！
在接受一個個開天眼的驚呼後，輪到唐柚，唐柚自己就先把眼鏡給戴上了，“謝謝，我就不用了。”
白栗用驚訝的眼神往唐柚的眼鏡上看了好幾秒，才想起來門口還有個鬼等著他去捉。
“程楚楚小姐，是吧？”
白栗轉過身露出笑容，“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白，專門來處理你身上的特殊事件。”
而後，白栗的眼神明顯看向了程楚楚的身後，“還有這位……小姐，請問該怎麼稱呼你？”
唐柚四人仔細的打量著扒拉著程楚楚緊緊纏著她的女鬼，隻有還是第一回見的周成瞟了一眼就微微轉頭，不敢多看。
第二回見鬼就膽子大起來的周天明忽然驚呼，“你、你不是那個……前幾天吊威亞摔死的女二號？！”
這話一出，周成趕緊轉過頭，仔細看了兩眼也記起來了，“原來是她啊……”
唐柚也想起來唐柳提過的那一句，可這是彆的劇組的女二號，死了為什麼來糾纏程楚楚呢？
這個時候，那個手腳以奇怪的姿勢扭曲的女鬼才微微抬起頭，和程楚楚的臉並排放在一起，大家就發現了疑點。
“她們長得好像啊……”於曼下意識說道。
“……你們看得到我？”
女鬼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反而聲音從程楚楚的嘴巴裡傳了出來。
隻見程楚楚麵色驚恐但動也不動，似乎被控製住了。
白栗卻似乎並不著急，“說說吧，怎麼回事？”
他並沒有像電視劇裡那些抓鬼的和尚道士一樣見了麵就喊打喊殺，反而很禮貌，禮貌的仿佛麵對的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一隻鬼。
過了一會兒，女鬼才控製著程楚楚繼續發出聲音，“我叫……歐陽晴，三年前，是程楚楚的替身。”
歐陽晴借著程楚楚的聲音，把她和程楚楚的恩恩怨怨一一道來。
三年前，程楚楚剛從選秀節目卡位出道，正是紅的發火的時候。
在交往的富少給她安排的拍戲資源拍戲過程中，程楚楚偶然發現了還在當群演的歐陽晴。
她發現歐陽晴在某些角度和自己挺像的，加上她本身不喜歡拍戲隻是想紅，就萌生了一個想法——讓程楚楚給她當替身，大部分需要遠景的、側顏的角度，都可以通過化妝，讓歐陽晴代替她演戲。
這樣子錢也拿了，戲也拍了，也不用勞累，豈不是太好了！
當然了，歐陽晴既然來白店城當群演，肯定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紅，能當上主角的。
僅僅給她錢就讓她當替身，恐怕她不會樂意。
所以程楚楚還許諾了會在適當的時候，給歐陽晴介紹拍戲的資源。
當時一心想成名，但每天麵對的都是些死屍、路人、舞女、宮女等群演工作的歐陽晴，最後一咬牙還是同意了，但也定下了，一年至少給她介紹一部戲，至少得是說得上台詞能露臉的女三號女四號。
結果呢？
歐陽晴矜矜業業給程楚楚當了一年的替身，程楚楚給她介紹了一個在劇裡被欺負最後還被殺了的青樓□□的角色！
歐陽晴當然不願意演，她在當群演的時候就聽說過，這樣的角色需要露出一部分身體，而且經常會被一起演戲的人占便宜，故意多次出錯。
拒絕程楚楚的戲約，歐陽晴也不樂意繼續當替身，沒多久就被辭退了。
——當時的歐陽晴並不知道，她被辭退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拒絕演那部戲，是因為包養程楚楚的金主似乎看上了她，程楚楚怕她搶了自己的位置，才特意想辦法把她給辭了的。
而後程楚楚似乎還放出了風聲，說不喜歡這個和自己長得像的人。
當然了，程楚楚當時的那點地位，也不足以封殺歐陽晴，但給她帶來不少麻煩是肯定的。
有不少群頭都會以此為由多收她的提成，還有些人會以角色為餌想占她便宜。
總而言之，歐陽晴過了一段比較艱難的日子。
一年多過去了，因為群演生涯的艱難，歐陽晴開始在網絡上發些跳舞的視頻想獲得些額外收入——她其實是學古典舞出身的，雖然學的一般，但身段還是有的。
剛開始沒什麼名氣，歐陽晴也就是隔段時間發一支舞。
直到她跳了一首《風情》。
沒錯，就是讓程楚楚重新有了熱度的《風情》，其實是歐陽晴跳的。這支舞很適合她，簡簡單單的幾個動作就能顯現出無限風情。
雖然也有人說這支舞媚俗，但好歹有了不小的熱度。
就在歐陽晴想象著她能靠著這支舞小火一把，然後被一些導演看重，在演藝圈發光發熱的時候。
程楚楚再次出現了。
她公開承認，自己就是視頻中跳舞的那個人——前麵說了，她們倆很像。
以需要拍攝全身的距離和手機的像素，視頻中的臉，根本分不清楚那是程楚楚還是歐陽晴。
靠著金主找的水軍以及自己本身的名氣，程楚楚壓下了歐陽晴反駁的那些話。並且她找到了歐陽晴，以五十萬以及一部戲的女主角，讓歐陽晴在這件事上閉嘴，否則的話程楚楚會讓她身敗名裂一輩子都彆想再進演藝圈。
威逼加利誘，麵對曾經夢寐以求的女主角，歐陽晴再次妥協了。
其實這部劇的劇本還不錯，武俠小甜劇，如果真的拍好了播出了，相信會有不少人喜歡的。
但是由於缺少投資，服裝道具等等都隻能省著來，連安全措施都不到位，以至於歐陽晴就這樣從空中墜落。
臨死前，歐陽晴記得，她看到的是不遠處堆放雜物的那裡，一塊碎了的鏡子，裡麵是她死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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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次醒來，我就發現自己在鏡子裡了。”
歐陽晴每天在鏡子裡看著外麵的人走來走去，直到——看到了程楚楚的臉。
心裡的怨恨，就再也壓製不住了。
——因為開天眼的時間有限，於曼和周天明他們沒幾分鐘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好在歐陽晴一直是控製程楚楚的嘴巴說的話，沒妨礙他們把故事聽完。
似乎說了太多話耗費了不少力氣，歐陽晴控製力減弱，讓程楚楚終於有機會掙脫控製。
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白栗的胳膊，“快！快把她給我抓走，要不然、要不然她會害死我的！”
聽著程楚楚麵露驚恐、聲嘶力竭的叫喊，白栗卻隻是尷尬的把自己的手從程楚楚手裡一點一點抽出來。
白栗一臉無辜，“可是、她不是厲鬼啊。”
事情是這樣的，有關於鬼魂的處理辦法，特事局是有規定的。
「比如說厲鬼，就是有極大的怨恨和冤屈才能形成的鬼魂。如果還沒開始害人，那就表示還有得救，會送到佛寺道觀每天以經文度化，等到怨氣消散再魂歸地府。如果是已經害了人甚至害死很多人，入不了輪回，那就隻能魂飛魄散一個結局了。
再比如說普通鬼魂，前麵也說了那屬於心有執念，如果在不傷害彆人的情況下，合理的想要完成一下自己的執念，那特事局其實是不會管的，畢竟如果完成了執念，鬼魂很快會自己魂歸地府。
當然了，如果普通的鬼魂因為執念過深進化成厲鬼害人，那肯定也是要抓的。」
所以眼下的情況就是，歐陽晴有怨恨但沒成為厲鬼，她的執念呢，就是報複程楚楚，讓程楚楚身敗名裂。
沒有害人性命，這種程度的話，白栗是不管的。
畢竟鬼都是人死了之後變的，又沒乾什麼殺人放火的壞事，怎麼就要喊打喊殺呢？！歐陽晴要做的，就跟網絡上那種爆料人差不多，問題不大。
原本周成和周天明還有些怕，但聽白栗這麼一說，也覺得似乎有些道理。
程楚楚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她這還不叫害人？她附在我身上我的身體沒有受到傷害嗎？她讓我身敗名裂的話我還不如死了，這不叫受到傷害嗎？！”
知道不會被抓，歐陽晴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是你欠我的！”
這一句是歐陽晴用自己的嘴巴說的，估計是她纏著程楚楚時間久了陰氣重了，加上她倆之間有因果，程楚楚才能看見聽見。
“……”程楚楚瞬間閉嘴。
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對待白栗就頤指氣使，對鬼魂就一下子怕的不敢說話了。
“歐陽晴那句欠她的說的也是事實。”白栗補充道，“鬼魂想要附身也是有條件的，其中一種是某些人因為某些原因身上沾染了陰氣，讓他生命體征降低，容易被附身。另一種就是和鬼之間有因果，大到殺了他小到欠他錢，都有可能被鬼魂糾纏。”
這句話一出。
一時間周成幾人都開始仔細回想，自己有沒有什麼時候欠了誰的錢沒有還。
“那麼那個古董蓮花冠呢？說是在拍賣會上買的，幾百萬呢！會不會是上麵有陰氣才讓鬼容易附身的？”這是於曼問的，主要是她的爸爸現在半退休狀態，也不知道怎麼的迷上了古董。
“如果是正規的拍賣會，那基本上不會。”白栗道，“正規的拍賣會基本不會有剛出土的東西，陰氣就不會太重。而那些因為各種原因陰氣重的古董，一般正規的拍賣會也會請專業人士幫忙看過。”
要不然出了事情回頭來找麻煩，拍賣會的信譽也會受影響的，得不償失嘛。
“小白大師，這個歐陽晴你不管，就這麼讓她繼續跟著程楚楚？”周成問道。
倒不是關心程楚楚啊，主要是程楚楚是他這部戲的女主角，一想到接下來他拍戲的時候，女主角身上背著一個女鬼，周成也覺得受不了啊。
聞言，白栗微微一笑，“周導不用著急，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解決的。”
事情也確實如同白栗所說。
沒過幾天，唐柚就看到程楚楚發了條視頻。
視頻裡承認了她做過的所有壞事，包括但不限於傷害歐陽晴、虐待助理、軋戲強角色等等。
程楚楚徹底塌房了，金主也在知道她身邊有鬼之後離她遠去，周成也趁機解約重新找了女三號郝甜當女主角。
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隻有程楚楚，每天都在為歐陽晴是不是還在自己身邊惶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