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洲王還想說些什麼,忽聽樂聲停下,眾人齊齊朝一個方向叩拜。
“見過尊主!”
“起吧。”
眾人收禮,抬頭瞬間,便被他身側的女子勾去了視線。
她半遮麵紗,低頭走在魔尊一側,水藍裙裾逶迤於地,衣擺流螢閃爍,如水麵波紋般一圈一圈擴散開來。輕薄披帛垂於她的臂彎,行走間,滿頭珠翠隨步伐搖曳,碰撞間發出微弱脆響。
就像是一滴忽然墜在湖心上的月華,一切都跟著靜了。
厭驚樓步伐驟停,撇向地麵的一攤血跡。
鬼藏王站出來,毫不畏懼地對厭驚樓說:“是絕池的小王,他出言不遜在先,老子就把他殺了吃了,若惹尊主不快,尊主大可罰我。”
“成王敗寇,何必罰你。”厭驚樓甩袖入座,囑咐下去,“春玲,伺候夫人。”
一句話,又讓桑離成為焦點。
春玲分外不滿桑離的待遇,若是自家主子在這兒,該是比她還要吸睛的,這下倒好,讓她享受了一回萬人矚目的待遇。
不滿歸不滿,話還是要聽的。
她扶著桑離入座,又儘心給二人斟酒。
舞女們接連入場,厭驚樓懶洋洋靠著軟塌,有些興致缺缺。
他餘光掃向在旁的桑離,從進門到現在,她和沒事兒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自在快活得很。
伏天喉至今沒有動手,厭驚樓等的不耐,“夫人。”
桑離一開始不知道他叫的是誰,直到他又不耐煩地叫了聲夫人,她才迷茫地扭過頭:“啊?”
厭驚樓忍住衝動,“各位相聚不易,夫人賞臉,給大家夥獻舞一曲,夫人覺得如何?”
桑離噎住:“……不如何。”
厭驚樓笑得沒什麼感情。
下麵的人麵麵相覷,聽後也跟著起哄——
“好!若能見凝月夫人舞姿,也不白來這一趟!”
厭驚樓催促:“夫人還不快去?”
桑離生無可戀。
她硬著頭皮起身,邁著僵硬的步伐走了上去。
樓船內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厭驚樓看著她,好整以暇等待著。
樂聲跟著發生變化,桑離隻能跟著扭了起來。
舞姿清揚,這讓那件流螢雪華裳愈顯得輝光靈動。
眾人正看著入神間,琵琶聲忽然變得急促,流淌在腳下的霧氣越來越濃,桑離敏感地聽到雲霧裡飛過來的危險,腰身一轉,欲迅速躲離。未曾想腰身一痛,被什麼東西打住似的,生生擾亂了她的節奏。
她堪堪穩住身形,朝一方詫異看去。
厭驚樓端酒輕飲,指尖是尚未來得及收回的術光。
下一瞬,鎖骨鏈從身後飛過,頂頭延生出一隻小小的鐵手,那隻鐵手穿過血肉,牢牢拴住她的肩胛骨,將她帶飛到空中。
桑離雖然感覺不到疼,但能感覺到除疼以外的知覺。
先是酸脹,接著是麻,骨頭拉扯時所產生的繃緊感讓她一陣頭昏腦脹。
突如其來的變故已經讓下麵亂作一團,厭驚樓依舊沒有動作,淡淡看著眾王在眼前廝殺。
一壺酒下肚,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先動了殺機。
密密麻麻的絕殺刃朝厭驚樓身周湧來,他身姿未動,萬仞距肉身僅差微毫時卻被一道看不見的法陣阻隔開來。
殺霧裡的那人見刺殺失敗,欲要逃跑。
厭驚樓根本不給他機會,雙指夾住酒杯,朝前方一擲,酒杯越過霧氣,穿過兵刃,叮當一聲刺進那人胸膛。
再一揮袖,霧氣跟著散離。
“尊主——!”
鬼藏王和陰洲王最先跑到他左右。
厭驚樓靜靜睨著身體被釘進船杆上的男人。
——正是羅山王。
血液滴答滴答順著他的胸膛下滑,他呼哧帶喘,眼底猩紅一片。
“厭驚樓!自你稱尊以來,攪得整個魔域動蕩不安,讓三十二殿為了那點蠅頭小利自相殘殺。你殺我手足,害我二哥,你不得好死!”
厭驚樓單手托腮,聽他痛罵完之後,笑了。
“鬼藏王。”
“屬下在。”
厭驚樓又拿過一盞酒盅,語氣淡淡地:“生吃了他。”
鬼藏王先是一愣,接著應是。
他來到船杆前,牛頭大的掌心生生拽下了他的一條腿。
甲板上慘叫聲不斷,眾王低頸垂首,大氣也不敢出。
等他吃完,厭驚樓才起身,居高臨下環視一圈:“凝月夫人身上有本座事先埋下的追蹤符。誰若先找到並剿滅羅山王與伏天喉的一眾殘黨,誰可先得羅山王位。”
陰洲王愣了愣:“那凝月夫人?”
厭驚樓眼也不眨道:“若生,便帶回;若伏天喉以此要挾,便不必管她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