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 小心著涼。”黃秀蘭嘴裡這麼說著，自己也脫掉鞋襪，把雙腳伸到清澈的流水。
咦, 好舒服啊！
顏煙哼唧：“我不冷。”
說著, 她把頭頂的荷葉拿給黃秀蘭，自己把脫下的外套頂在腦門遮蔭。
黃秀蘭手裡握著荷葉, 伸頭往顏煙手邊的小桶裡一瞧，密密麻麻，裝了小半桶的魚，統共隻有拇指大小。
黃秀蘭：“白白不吃, 你抓這麼多乾嘛？”
顏煙：“狗不吃, 我吃啊！”
黃秀蘭歎氣，人家生的閨女天天逛街買漂亮衣服，買大牌護膚品化妝品。
她家閨女兒天天就知道惦記著吃吃吃, 花四十塊錢買件上衣, 她心疼得要死。
花四百塊買好吃的,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狗不吃的東西, 她都要吃吃看好不好吃！
母女倆靠在一處泡腳, 吹著自然風。
身後, 是一片稻田。
上次插秧苗時, 這些稻苗還是淺綠色，過去一段時間，葉片顏色轉為深綠, 粗壯了好多。
好像再過不久, 就會長出花穗，稻花凋謝，便是金黃的稻穗子……
等顏國華來喊她們吃飯時, 顏煙帶來的小桶裡，已經裝了大半桶小魚。
顏國華大吃一驚：“這麼多小魚啊，你打算怎麼辦？”
顏煙沉吟道：“咱們帶回去，做個火焙魚吧！”
顏國華沒想到小雜魚還能有這種吃法：“聽著不錯，等吃完飯後，我查查看怎麼做。”
又催促她們快點穿鞋：“快走快走，你大伯母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顏煙好奇：“我最愛的什麼菜？”
顏國華神神秘秘，賣了個關子：“到了你就知道。”
顏國華拎起小桶，搖搖晃晃，怪沉的。
套上鞋襪，顏煙迫不及待往前飛奔，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快點飛到大伯母家，瞧瞧那道菜是什麼。
她往前麵跑，身後跟著黃秀蘭，還有拎著小桶的顏國華，夫妻倆相視一笑，被風一樣的女兒逗笑了。
顏煙一路飛奔，進屋往廚房一瞧，樂了：
“嗷，居然是這道菜！”
這道菜可是個稀罕物，一般菜市場根本沒有賣的。
盤子裡青綠色的番茄，切成薄片，放乾辣椒段炒香，加點醬油，加點鹽，加點味精，酸酸辣辣，最少兩碗米飯打底。
見到這盤爆炒青番茄，顏煙仿佛已經品嘗到它酸酸的口感，分泌出旺盛的口水。
青番茄含有一種毒素叫做龍葵堿，直接生吃食用，會對人體造成腹瀉或腸胃炎等中毒症狀。
炒熟的青番茄可以食用，所以一定要炒得熟熟的，才能吃。
類似於滇地的菌子見手青，同樣含有劇毒，大火猛烈炒燉，煮熟煮透後食用無毒，菌子中含有的鮮味分子，鮮得恨不得讓人連舌頭也一起吞下。
每年有很多當地人冒著生命危險，隻為了品嘗這一口美味的菌子。
到開飯時間，大家圍過來幫忙端菜到前麵堂屋裡吃。
等長輩們落座，顏煙也跟著坐下，捧著飯碗，趕緊夾一片青番茄到碗裡。
青番茄表麵裹著濃濃乾辣椒段香，牙齒切割開來，冒出一汪酸汁。
水分足，酸溜溜，又酸又辣，不喜歡的人欣賞不來。
例如他老爸顏國華同誌，光看著她吃，酸得直皺眉頭：“不酸嗎？”
顏煙：“酸啊，越酸越美味。”
喜歡這道美味的人，簡直超愛的好嘛！
炒得熟熟透透的，咀嚼起來軟趴趴，滿嘴酸水。
酸酸辣辣，賊下飯。
她一口氣扒完兩碗米飯，吃得肚皮圓滾滾，才戀戀不舍放下飯碗。
真可惡，如果她胃大一點，就能多吃點好吃的。
吃完飯，大家圍著顏煙捉來的一桶小魚。
風中飄著魚腥味，嗅覺靈敏的一隻小三花貓朝這邊靠來。
它警惕地看了一圈，見沒有危險，立馬喵喵喵地叫喚。
大伯母：“討食兒來了。”
顏煙撿了一條最大的麥穗魚甩出去，小三花叼起魚，來不及咀嚼，嗷嗚一口，囫圇整個吞入腹中。
吃完小魚，它粉粉的舌頭舔著嘴角，意猶未儘，眨著漂亮清澈的貓兒眼，又開始對著顏煙喵喵喵叫喚。
好像在說，小氣鬼，這點還不夠塞牙縫呢！
顏煙給它抓一把小魚，堅決不肯多給，剩下的她要留作當小零食吃呢！
拇指大小的小魚，不能用常規處理尋常魚類的辦法，殺雞焉能用宰牛刀？
拿一把大菜刀對著小魚，不好操作是不是？
拿起一條小魚，用大拇指刮走魚鱗，拇指食指輕輕用力，便能擠出腹部的內臟。
處理好的小魚扔進菜盆裡，周而複始，幸好家裡人多，大家一起圍在院裡樹蔭下，一邊嘮著嗑，一邊處理魚，呼呼啦啦就給全整乾淨了。
小院裡搭著葡萄架，這時候正是掛果的時候，一串串青葡萄，像是綠寶石。
黃秀蘭抬頭瞅了瞅：“今年的葡萄掛的比去年多啊！”
大伯母接過話茬：“今年春天修過枝，養分都給了果子，長得比去年多，比去年果子好。”
顏煙瞅著一串串青葡萄，真恨不得快點到七八月份。
經過夏季陽光的照射的糖分沉澱，果子染上濃墨重彩。
咬開葡萄皮，裡麵的汁水濺到滿手都是，酸甜多汁。
顏煙腦補著葡萄的美味，顏國華同誌把小魚在水龍頭下清洗幾遍，加蔥薑、鹽和黃酒醃製。
按照網上這道菜叫做水府火培魚，是蓮城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
正宗的火焙魚需要用到茶籽油，村裡買不到，顏國華同誌驅車到鎮上超市買來茶油。
一去一回，小魚醃製得差不多火候。
顏煙會添柴火，可是燒火她不會啊！
這個艱巨任務交給大伯父顏國棟，一把乾燥的枯枝枯葉，被小火苗點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出火舌，越燒越旺。
大伯父的鐵手絲毫不畏懼火勢，慢悠悠塞進灶堂裡，添幾根乾燥的樹枝，等火勢穩定下來。
老爸顏國華把鐵鍋洗乾淨，任由火焰炙烤燒乾表麵水分，用工具均勻地塗抹一層茶油。
灶堂裡的火候不能太大，會把小魚燒糊。
等茶油浸在鐵鍋裡，這時候請入醃製好的小魚，一條條整齊平鋪，鋪了一滿鍋。
小火慢慢烘焙炙烤，直至小魚表麵的水分被煸乾，呈現金黃色澤，用鍋鏟翻麵，這是個精細活計，很考驗廚師的耐心。
有茶油潤澤的緣故，小魚完全不粘鍋，茶油夾雜著魚香陣陣飄出，顏國華把小魚全部翻麵完，繼續小火慢焙。
一盆小魚，分為好幾次慢培。
全部焙完，還要經曆一道熏焙的工序，才算功德圓滿。
坐在小板凳裡的顏煙早就饞得吸溜吸溜口水，趁機叼走一條小魚，肉質乾香有嚼勁兒，香香的。
顏國華瞅她一眼，見慣不怪。
查看菜譜完，顏國華找來桔皮和穀殼，這些在村子裡很容易找到的尋常物，傾倒進大鐵鍋鍋底，鋪開，剛才焙乾水分的小魚均勻鋪在蒸屜裡，蓋上鍋蓋，文火慢熏。
等待金黃小魚表麵染上淺淺醬油色，終於大功告成啦！
這種火焙魚不含太多水分，表麵油脂隔絕空氣裡的濕氣，方便儲存。
在食物匱乏的季節裡，抓一把火焙魚用水泡開，或是佐豆豉炒著吃，或是佐小米辣爆炒，都是一道極具風味的香辣下飯菜。
洗乾淨的鐵鍋加熱，倒入菜籽油，大鐵鍋不方便轉動，隻好用鍋鏟撈起菜籽油，沿著鍋沿一圈圈澆下，確保鍋內沾滿了植物油脂，不會粘鍋。
灶堂裡的柴火燒得旺旺的，鍋內菜籽油經過高溫升熱，冒出濃煙。
蔥薑蒜爆香，加入剛剛做的火焙魚，煸出香味，加配料小米辣和螺絲椒一起翻炒。
一股濃濃的辛辣味從鐵鍋裡竄出，嗆得人連連咳嗽好幾聲。
剛端上飯桌，立刻受到了廣泛關注。
大伯母嘗試過，立馬點頭：“這個下飯，早上可以用喝稀飯，很安逸。”
顏煙也夾起火培魚，小米椒香香辣辣，煙熏過的火焙魚帶著穀物焦香和橘子皮的清香，火焙完已經很香，用菜籽油炒出來的更香。
魚肉乾乾的，很有嚼勁兒，魚骨酥香，不用吐魚刺，一整條小魚都可以嚼著吃。
魚骨含有一定的鈣質，可以補充人體日常所需要的鈣物質，食補比直接吃鈣片更健康，魚肉高蛋白，不起眼的小雜魚，渾身都是寶啊！
大伯父顏國棟吃一條魚，配一口啤酒：“香，我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吃飯，煙煙怎麼知道？”
顏煙：“在網上看的呀！”
顏國棟感歎：“現在網絡上什麼都有，還能在網上買菜，第二天中午到，真是方便啊！”
大伯母接過話茬：“說起買東西，一會兒顏煙幫我看下手機，最近每個月老是少十幾塊錢，給我瞎扣錢。”
顏煙應聲：“噯。”
吃完飯，大伯母拿來她的手機，顏煙直接翻出賬單，順著一排往下翻，終於找到罪魁禍首。
顏煙問：“大伯母，你綁定了這個APP的會員，你平時用這個APP嗎？”
大伯母搖頭：“不用。”
顏煙點頭：“行，我幫你解綁，下個月就不會扣你的錢。”
大伯母一臉心疼：“不知道啥時候不小心綁的，那趕緊解了吧，浪費我好幾十塊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