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輕嗅。
鹹鹹的，像是海水的味道，還有一種極具壓迫感，但格外令他安心的味道。
“爸爸的味道，香香的。”讓他想到了他的床。
第一次被形容“香”的海妖：“？”
完了，這小傻魚，不僅不會在水裡呼吸，連嗅覺都壞了，要是離了他可怎麼活？
蘇星想起為什麼會被嚇哭，也想起了之前聽到的人魚驚恐叫聲，他緊張地抱住海妖爸爸的手指，詢問：
“爸爸，你剛剛從下遊回來，有看到凶猛的掠食者嗎？”
海妖茫然，“那是什麼？”
蘇星湊到海妖耳邊，緊張兮兮地道：
“有掠食者襲擊了其他人魚的繁殖地，我都聽到了。”
“有……有嗎？”海妖目光猶疑。
蘇星認真點頭，“海島上的所有動物都發現了，一定是很恐怖的掠食者，人魚的天敵。”
雖然其他人魚都叫爸爸邪惡的海妖，但在蘇星眼裡，爸爸隻是隻長得與眾不同的大人魚。
因為尾巴格外長，沒有華麗的魚鰭，所以被其他人魚排擠敵視。
雖然被稱作海妖，但爸爸終究和人魚一樣，也會有無法應對的天敵。
蘇星拉著爸爸的手，縮回草葉叢中。
“我們快躲起來，彆被天敵發現了。”
“哦……好吧。”
隻要小人魚沒發現是他去了人魚繁殖地就好。
海妖配合著俯下身，側躺在有著細膩白沙的湖底。
這裡是淺水區，水甚至無法徹底淹沒他的身體。
蘇星從草葉間探頭，看到爸爸裸露在外的肩膀，感覺這樣不行，肯定會被天敵發現。
得去更深的水裡。
他咬下一片葉子，叼在嘴裡，雙手拖住海妖的手指，往前遊。
“帕帕，唔們去糊中心。”蘇星嘴裡叼著草葉莖，聲音含糊。
湖中心？
海妖驚喜。
他原本還想著等小人魚睡著後，再把他帶過去，現在倒是省事了。
之前，他悄然潛入人魚繁殖地偷師。
在他的刻意隱藏下，沒有人魚察覺他的到來。
他觀察著雄性人魚們是如何養育小人魚。
雄性人魚會將卵或小人魚安置在草葉上，或者一種浮在水麵的泡泡床上。
泡泡是雄性人魚用口腔中的黏液吹出來的，堅固不易破。
許許多多泡泡連接在一起，在水麵上形成一張泡泡床，能讓小人魚在其中孵化成長，渡過孵化初期最脆弱的那段時間。
之後，小人魚離開泡泡或草葉，進入水中，由人魚爸爸教導它們遊泳。
海妖觀察了好幾家和他家小人魚差不多大的人魚幼苗。
它們都是一下水就會用鰓呼吸，隻是還不會遊泳，常常沉到池底。
人魚不能隻從水中獲取氧氣，需要不時呼吸空氣中的氧氣。
人魚爸爸頻繁在池底巡視，將沉底的小人魚帶上水麵，放到草葉上。
偷師許久，海妖始終沒見到人魚怎麼教小人魚用鰓呼吸，隻能從水下鑽出，抓住一隻雄性人魚拷問。
可雄性人魚們都說不上來。
小人魚天生就會用鰓在水中呼吸，就像它們天生就會用迷鰓在空氣中呼吸一樣。
在海妖給予的致命威脅下，終於，年紀最大、養育過最多幼崽的人魚族長遊了出來，提出一個可能。
有些小人魚，尤其是獨生小人魚，被爸爸照顧得太好，從孵化開始呼吸的就是空氣中的氧氣，也從未意外沉底過。
這就導致小人魚習慣了呼吸空氣，而抗拒在水中攝取氧氣。
人魚族長表示，遇到這種情況，隻要讓小人魚沉一次底就好了。
雖然它們的意識抗拒在水下呼吸，但身體的本能不會消失。等體內的氧氣耗光，自然就知道該從水裡攝取氧氣。
當然，不能沉底太久。
最多三天，超過三天真的會淹死的。
說這話的時候，人魚族長小心地打量著海妖的臉色，生怕邪惡的海妖要抓小人魚沉底，然後把小人魚淹死。
海妖心中想的卻是，以他那隻小人魚對水的恐懼程度，恐怕剛沉到水底，就要瘋狂掙紮。
如果不讓他回水麵，他很可能在慌亂中嗆水把自己嗆死。
於是，海妖詢問，能不能在小人魚睡著的時候沒把他帶到水底。
人魚族長麵色更加沉重，仿佛已經預見了海妖毒害小人魚的未來。
但還有族魚掌控在海妖手裡，人魚族長隻能如實回答：
沒問題，或者說這樣更好，沒有小人魚意識的乾擾，身體的本能會幫助小人魚呼吸。
得到想要的答案，海妖滿意而歸。
這讓原本還覺得海妖會抓走一批小人魚的人魚們陷入茫然。
他們紛紛猜測，難道，海妖已經把小人魚抓走了？
或許就是上次他們看到的那隻。
那隻小人魚不僅還活著，似乎還被海妖嬌養到不會在水裡呼吸了。
但這個猜測很快被人魚爸爸們否定。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海妖怎麼會細心照顧小人魚，隻有他們才能照顧好小人魚。
邪惡的海妖，一定還在打彆的壞主意。
……
另一邊，海妖跟隨著小人魚，來到深水區。
隻有在這裡，他的整個身體才能被水浸沒，哪怕他在水中直立著也無妨。
海妖隱藏在水中，而蘇星則站在他頭頂，腦袋在水麵往上，像是撐傘一樣舉著草葉，一同躲避“天敵”。
天色漸暗。
海妖靜靜等待著頭頂的小人魚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