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宏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 / 2)

時隔一年多, 含璋再度見到了孔四貞。

孔四貞比之前的狀態還要好上一些,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的,十分精神。

大約是遠離了戰場的緣故, 她身上沒有那種鐵血沙場的味道,穿著一身酷颯的衣裳, 腰帶勒的緊緊的, 倒是勾勒出一點女兒家的腰身來。

含璋這回有孕倒是也沒有怎麼折騰。她身體健康, 現在又正是年輕的時候, 懷孩子也沒有那麼脆弱,偶爾有些不舒服, 慢慢也就過去了。

孔四貞上回見含璋的時候, 含璋還尚未有孕, 孔四貞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見皇後娘娘精神尚好, 也並沒有憔悴多少,反而還是從前那般光彩照人的模樣, 而且似乎更溫柔了些。

孔四貞也就放心了。

賀過含璋,孔四貞就與含璋說起了海事。

她到福建後,因為越來越忙, 與皇後娘娘的通信就少了許多,後來更是出海了一段時間門, 這就有好些日子沒有寫信了。

所以很多事,都是旁人告訴皇後娘娘的。但旁人說了,總不及她親自來說的清楚。何況海上的事情, 她知道皇後娘娘也是很關心的。

孔四貞所說的進度,和含璋料想的差不多。

海島上的事情,福臨那邊自有打算。出海的事情, 也有孔四貞施琅他們籌謀,含璋隻是領了個頭,實際上也是不需要她再費心什麼的。

說完了正經事,孔四貞便與含璋閒坐,她飲茶,含璋隻能用一點鮮果汁了。她有身孕,飲不得茶。

“如今人人稱頌的女將軍,倒是難得有這樣悠閒的時候,能陪著我坐在這兒看花,飲茶。”含璋在這裡從沒有朋友。

她一穿來就是皇後,還是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出身就這麼高了,誰敢跟她做朋友呢?

有親人有愛人有孩子,一來就受到了嗬護與關愛,但是卻沒有能交心的朋友。

她也不能隨便把人當做朋友的。似巴氏楊氏那樣的,也永遠不可能成為含璋的朋友。

含璋現在想,她是真的將孔四貞當做她的好朋友了。總覺得她們兩個人,從骨子裡都是相似的。

從一開始,孔四貞交付了她信任,而她,也在儘心儘力的讓孔四貞完成她的夢想。現在回頭去想一想,兩個人都沒有提過,但是,這就是好朋友了吧。

“我還要在這裡待上幾日。娘娘若喜歡,可以允準我天天進來,陪娘娘看花,飲茶。”

孔四貞甚至還俏皮一笑,“隻要皇上不嫌我煩擾娘娘纏著娘娘就好了。”

含璋就笑了:“你能來當然好。皇上也忙,哪能總陪著我呢。我也不耐煩和他去前頭見大臣,聽他們說話我都想睡覺。歲歲一日兩趟的來,請了安就跑了,倒是外頭的事更叫她感興趣些。說什麼京城裡沒有這麼好玩,現在不玩等回去就沒得玩了。要在外頭玩個夠。”

“阿哥公主們都要讀書,出來也不得放鬆。倒是就我一個閒散的人了。”

孔四貞也笑。這麼多年了,孔四貞難得這樣溫柔放開的笑一回。

她的心倒是比去年上京的時候更放鬆了些。

待在含璋身邊,心情也是愜意下來了。

她由衷地道:“聽見娘娘這樣說話,看見娘娘這樣說話,忽然就覺得國泰民安,歲月悠長,不外如是了。心裡像是熱乎乎的很舒坦。”

含璋笑了,慢慢回眸瞧了一眼身後侍奉的墨心,墨心會意,悄悄進屋去了。

含璋笑道:“孔姐姐向來待我真心,什麼都願意和我說。到了我這個地步,大約也是不好和人相處的。倒是孔姐姐一如既往。孔姐姐心裡明白,我是拿姐姐當至交好友看待的。”

“姐姐看著我好,其實我這兩年,也覺著姐姐越來越好了。”

“尤其是這一回,總覺得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大不一樣了。姐姐走過來了,也走出來了。真好啊。”

孔四貞垂眸輕笑,眸光掛著幾分雲淡風輕的從容:“倒也不是娘娘一個人這樣說。很多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她一路走來,見過太多的人了。最開始的時候見過的人,現在再見到她,當然會覺得她大不一樣的。

人麼,總是會變的。要麼變得更好,要麼變得更糟。

孔四貞轉過眼眸,眸中有她這樣年紀該有的燦爛與光亮:“說句僭越的話,我其實覺著,我與娘娘,都走過來了,也都走出來了。以後,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含璋很驚訝孔四貞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眾人看來,含璋進宮就得了福臨的寵愛,一日賽一日的獨寵。有了含璋之後福臨就再也沒有碰過彆的嬪妃。

還得了太後的萬分嗬護。有了皇上與太後的愛護,幾乎是沒有人敢招惹含璋的。皇後娘娘該是何等的幸福啊。

可偏偏孔四貞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一開始框在含璋身上的束縛。哪怕隻是一點點一些些,她也看見了。

而那個時候,她們也隻是剛剛認識而已。孔四貞還處在很不好的境遇中,她竟也能看見。

含璋就想起了那個時候的自己。不禁自己垂眸笑了笑。

墨心將東西拿來了,含璋接過來抱在懷裡,卻並沒有第一時間門打開,她舉起杯盞,示意孔四貞,兩個人碰杯,她笑道:“敬我們獨立又自由的靈魂。”

孔四貞是真的喜愛極了聽皇後娘娘這樣說話。

她也道:“敬我們獨立又自由的靈魂。”

含璋將杯盞放下,把墨心方才拿出來的東西打開,裡麵是一副畫,保存的很好,畫畫的紙張不是宮裡常用的,卻是江南的文人們常用的。

含璋笑道:“姚啟聖這個人,倒是也挺有意思的。書讀得挺好的,文章也不錯,沒想到畫也畫的很好。”

含璋既然提了施琅,自然也不會忘了姚啟聖。

康熙年間門,這兩個人是大放異彩了。但先前都是沉寂了許久的。

既然含璋知道了,當然不會任由他們沉寂下去,能用則用嘛。這會兒還沒有三藩之亂,這會兒是要發展海事,看看是怎麼把鄭氏搞定。

這兩個人一文一武的,正好得用。

含璋手上的這幅畫是姚啟聖先送給福臨的,然後由福臨轉送給含璋。

畫的就是在福建的孔四貞與施琅兩個人查看海船狀態的模樣。

畫麵和諧。孔四貞在看船,施琅在旁邊靜靜的望著孔四貞。海浪翻飛,隱隱映照出這個男人深情厚重的眉眼。

“姚大人監視我麼?”孔四貞似笑非笑的。

含璋把畫送到她手裡:“不是監視。是吃瓜。是看戲。是覺得啊,這一幕太美了。想畫下來給皇上,還有給我看一看。”

“孔姐姐,你能明白他們的心思嗎?”

孔四貞把畫接過來,看了半晌,然後慢慢卷起來,將墨心手裡的卷軸接過去,自己慢慢的放進去,卻留下了。

她輕輕笑道:“娘娘的這個問題,就交給時間門吧。”

“孫延齡已經死了。我也已經走出來了。現在這樣很好。如果能更好,我或許會選擇的。但請娘娘放心,我已經看見更大更寬廣的世界了,我想,我是永遠不會放棄自己的。”

含璋笑起來:“那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門吧。”

施琅好與不好,也是需要時間門來檢驗的。深深受過情傷的心,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打動的。

這兩個人,都是過往一身的苦。或許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他們的故事,總歸是要靠他們自己書寫的。

兩個人靜靜坐了一會兒。

庭前的風微微吹過,前頭的花枝輕輕的搖曳,花香襲來,孔四貞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又將這口氣輕輕出掉。

她才說:“義王的側福晉去世了。娘娘知道嗎?”

“我知道。”含璋波瀾不驚,“前兒就聽說了。她生病了,病重不治,就去了。”

董鄂氏也是可憐。還留下一個幼子呢。

孔四貞目光深深道:“恐不是生病。”

“娘娘是知道的。我與孫可望有仇。他此一番去境外,等料理了朱氏餘孽,他可能也就回不來了。”

孫可望的利用價值就隻有這麼多。哪怕皇上沒有明確的表示過。但孔四貞肯定是不容孫可望再活著回京城的。

孫可望和孔有德在福臨心中,那肯定是孔家更重些的。

畢竟孫可望這個義王,原本就是權宜之計。之前再重視,也抹殺不了這個人首鼠兩端的搖擺。

關於這一點,含璋與福臨其實是心知肚明的,也都默認了這一點。

因此含璋沒說話,隻飲了一口果汁。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