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起身, 理智回籠,剛才一切超出理智的話都成了他不願麵對的事實。
是。
他沒有辦法看得見。
但花滿樓,從來都是一個見微知著,用微小的細節就能拚湊出整個真相的人。
他知道容白究竟哪一處與眾不同。
比殺霍休早一些, 比驅散萬千毒蟲更早一些。
早在帶著萬千詭計的上官飛燕來到小樓的那一日, 崔一洞的其他反應, 他已經意識到了容白的與常人不同。
但他那時候做的, 隻是掏出了帕子, 用乾淨的布料替她擦拭掌心之中的血跡。
不讓任何汙漬沾染她的肌膚。
早在第一次見麵,他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那纖細手腕之中的藤蔓遊走, 他就已經察覺了不對勁之處。
容白問他是不是嫌棄她是個妖, 非我族類。
並不是。
他隻是心疼容白究竟經曆了什麼, 才能習得如此武功。
——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
即便是葉孤城本身的存在揭開, 他難過的最後也隻剩下一句寬慰自己的話——原來容白從來沒有騙過人。
他不來看容白,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他擔心她, 想念她。
即便是個普通的救命恩人,因為他而身受重傷他也會常常掛念。
更何況這還是他的......意中人。
他有多麼地想要見容白。
有多麼的想要見一見她是否安康。
他......想念容白。
可他不能直接說“想”,說“掛念”。
這種“嫌不嫌棄”玩笑話, 容白可以說得出口, 她向來和陸小鳳一樣,性格外向,她又喜歡故意戲弄他。
有些話都是隨口撩撥, 做不得準的。
但他的“不嫌棄”, 並非朋友般的光明正大,沒有任何的另類眼光。
他的一句“不嫌棄”,是在冬日白雪裹下銀裝素裹當中從土壤內探出的嫩芽。
充滿著不合時宜。
冬日裡怎麼能夠長出嫩芽來呢?
可這並非他能夠控製的。
使他已經在黑暗之中徘徊十數年, 卻因一個人忽然想要重返光明。
他與他的“不嫌棄”一樣見不得光,他壓抑不住的想念和占有欲早就無法置身事外,繼續冷眼做一個旁觀者一樣,平等地看待著所有人。
而今日他來見容白是鬼使神差之下本能超越了理智。
容白仰起頭來看著花滿樓,他頭上隻戴了一個潔白的玉冠,冬日裡小樓生著暖爐,他穿的也並不算十分的厚實,身形長身玉立。
容白心裡自己都暗道一聲:真的太壞了,怎麼會有她這樣的人呢。
但是她忍不住呀。
“不嫌棄,那你為什麼才來看我。”她問,反客為主,一步一步攻城略地,不容許有任何花滿樓掌握節點的時間。
花滿樓輕歎一聲,閉上雙眼。
他是一個瞎子,閉眼對他來說並沒有用處。
此刻他做出這樣的反應隻是願意拋開自己的內心,卻又不願意麵對他想象當中的真實。
漂亮的眼睛再一次睜開如同一潭平靜的井水,沒有任何波瀾。
可容白卻從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幾分悲憫。
“小白,你非要讓我來看你。”
“來看你,我又能做的了什麼呢。”
“繼續成為你......和葉城主關係當中的調劑嗎?”
花滿樓側目,即便看不見,但依然能夠準確地把握到容白的位置。
一字一句,十分清楚,但在提起葉孤城的時候,依然沒有用“未婚夫婿”來代稱而是,遲疑了一下換做“葉城主”。
“你很優秀,很多人愛你,小白。”
花滿樓抿唇。
“我心悅你,你心裡十分清楚。”
“你不是非我不可,又或者說,你隻是習慣了,我的存在......又或者說你現在覺得無聊了.......小白,我是心悅你,但我亦有自己的底線。”
占有欲在火山噴發的那一瞬間,格外的洶湧。
他也曾經想過是不是也要招式百出,來爭得一席之地,強取豪奪地將人留在自己身邊。
但小白喜歡葉孤城。
他已經沒有辦法爭了。
他做不出明知容白有心上人,有婚約,即將完婚之時,將人留在自己身邊。
容白聽著忍不住唇角的笑意,鮮豔的朱唇嬌豔欲滴。
殺了霍休,讓她明白從前的天,她究竟想得有多麼的渺小。
而如今她氣色絕佳,眼神之中閃爍的淨是十拿九穩。
她沒有再故意做出哭泣示弱的樣子,而是笑著出聲,伸手勾住花滿樓的腰帶讓他隻能被動地靠近自己。
“花滿樓,花公子,從前我跟你說過,我已有婚約。”
她沉吟一聲。
“如今我要跟你說,我和葉孤城再沒有半分關係。”
“在他和西門吹雪約定月圓之夜決戰之時,我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
“他心知肚明。”
一場勝利的戰利品是她。
葉孤城想要一箭雙雕,勝敗都有他的說法,贏了光明正大的殺死情敵西門吹雪,幫助南王世子獲得皇位。
輸了也能讓她身上永遠背負著葉孤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