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2 / 2)

找到她喜歡的位置坐下,“嫂嫂去忙,不用管我。”

她現在又沒有駙馬,孩子就更沒影兒了,多吸兩口也沒什麼。

曹皇後哭笑不得,喊宮人打水過來把她們臉上身上的妝粉全部卸掉。

她和官家之間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但是天家夫妻不能讓人看笑話,這麼些年忍著忍著也都過去了。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中宮皇後。

樂平公主也知道她嫂嫂看重天家顏麵,在心裡罵了幾句他哥不乾人事,然後才乖乖的去洗澡洗臉換衣服。

女兒家喜歡將妝粉撲遍全身,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再那麼乾。

說起她哥和她嫂嫂的婚事,要評理的話她肯定站在嫂嫂這邊。

她哥繼位的時候年輕,當時是母後垂簾聽政,她哥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主,包括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由母後做主理所應當,不過她哥因為看中的女子被母後許給舅舅的長子很不開心,之後在婚事上就沒有太平過。

她的第一位嫂嫂郭皇後是已故中書令平盧節度使郭崇的孫女,但是她哥喜歡的是已故驍騎衛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倆人的意見不一致,胳膊扭不過大腿,最終皇後還是冊立了他們家母後選中的人。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算了,但是沒過幾年張美人香消玉殞,宮中已有郭皇後,她哥愣是不顧禮儀追封張美人為後。

結果可想而知,帝後失和鬨得朝野內外沸沸揚揚。

她那第一任嫂嫂見不得她哥親近彆的宮妃美人,但是她哥偏偏無視正宮隻寵愛彆的宮妃美人,母後在世時還能壓著他們,母後一去世,她哥立刻找借口把皇後給廢了。

名義上是以無子廢後,其實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哥是在發泄對母後的不滿。

也就是仗著母後已經離世,要不他才不敢聯合朝臣廢後。

堂堂皇後被廢為淨妃趕去道觀當道姑,這事兒放誰身上都受不了,更何況她那第一任嫂嫂還是個驕矜孤傲的性子,被廢不過兩年便鬱鬱而終,去世的時候隻有二十四歲。

人沒了她哥又想起來人家的好,下葬的時候又追封為皇後,也不知道能有什麼用。

後宮不能沒有主人,她那第一任嫂嫂被廢沒多久,她哥便讓人安排選秀女立後,不過即便母後已經去世,他也還是沒能按照心意來立後。

主要是她哥每次看中的女子都不適合當皇後,這次直接挑了個茶商之女,朝中大臣全都不滿意,愣是給他攔了下來。

最後的結果就是另立中宮,娶了她如今的這位嫂嫂當皇後。

她嫂嫂嫁進來的時候才十六歲,剛當了兩年皇後,皇帝就要恢複廢後的後位,什麼心情可想而知。

樂平公主從小跟在官家屁股後頭玩,從小到大都覺得她哥是個好哥哥,直到官家成親後鬨出一出又一出讓她看不懂的荒唐事,她才覺得她哥其實也不是那麼正常。

正常人誰乾得出皇後活著就追封其他人為後的事情

但是她哥就乾了。

不光乾了,還乾了兩次。

不對,應該是三次。

現在這位嫂嫂是她哥當年勉強選出來的名門之後,祖上乃是開國名將曹彬,她哥好像和名門之後有仇似的,也不管嫂嫂人怎麼樣,反正就是不喜歡。

好在這位嫂嫂對他也沒啥興趣,不得寵就不得寵,大不了就相敬如冰。

皇帝不著中宮沒關係,她們姑嫂二人處得來就行。

皇後嫂嫂數年如一日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她哥新寵愛的張美人一路從美人進為貴妃,囂張的比中宮皇後排麵都大。

也就是嫂嫂脾氣好不計較還攔著不讓她計較,不然她能把那女人的臉給撓花。

敢在她麵前囂張,她囂張的時候那女人還不知道在哪兒撲騰呢。

然後就是紅顏薄命,張貴妃沒幾年也暴病身亡,她哥的多愁善感又冒出來,不顧朝臣阻攔執意用皇後之禮為張貴妃發喪,為了讓朝臣來不及反對,在發喪的時候直接宣布追封貴妃張氏為皇後,賜諡溫成,根本不給朝臣留反對的機會。

她嫂嫂活的好好的,這一會兒一個皇後一會兒一個皇後也不知道在膈應誰。

如此荒唐之事曠古未聞,朝臣當時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台諫連續上奏反對,噴的她哥直接半個月沒敢上朝。

張貴妃走了,緊隨其後又來了個龐貴妃,這位新來的囂張程度比張貴妃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有一點很好,囂張歸囂張,但是從來不來她嫂嫂麵前晃悠,見了她嫂嫂也會規規矩矩的行禮,就這一點她就覺得龐貴妃比張貴妃有出息。

但是以她哥的性子,她覺得如果龐貴妃不幸英年早逝的話,生死兩皇後的事情可能會又雙叒叕一次重演。

她不是詛咒龐貴妃,張貴妃暴病而亡也和她沒關係,她就是合理的推測一下。

龐貴妃進宮沒幾年她就出嫁了,既然沒仇沒怨那就祝她長命百歲吧。

樂平公主在心裡給龐貴妃道了個歉,然後繼續歎氣。

說真的,也就是她嫂嫂脾氣好,被欺負成這樣還能心平氣和的給她哥打理後宮,換成她早就忍不了摔桌子了。

摔完之後是廢是貶隨意,反正她不受這個氣。

嫂嫂多好啊,嫁給她哥真是虧死了。

樂平公主小聲嘟囔,話不敢說的太明顯,但是句句都在給親親嫂嫂鳴不平。

曹皇後眉眼彎彎,眼角的皺紋裡都藏著笑意。

小姑子向著她她很高興,但是她和官家之間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生死兩皇後的事情她其實不太在意,不管官家追封幾個皇後,隻要活著的隻有她一個就行。

她在意的是當年嫁到宮裡時官家對曹家不聞不問。

按理說冊立皇後時要給皇後的娘家賞賜財物來減輕負擔,畢竟是要嫁到天家,嫁妝不能草率。

但是官家並沒有。

她的嫁妝是她叔叔一家準備的,為了給她

籌備嫁妝,家裡的負債多到還了十幾年才還清。

她出身真定曹氏,乃是將門之女,祖父曹彬馳騁疆場數十年,先後參與平定後蜀、南唐、北漢,為大宋立下汗馬功勞,連真宗皇帝都說過“國朝將相家,能以身名自立,不墜門閥者,唯李昉、曹彬爾”。

但是近些年來朝廷越發畏戰,朝廷畏戰,文臣打壓武將,武將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即便是真定曹氏也逃不過這種打壓。

曹家看上去光鮮亮麗,其實家底已經沒剩下多少。

武將難掌實權,叔叔被調到西北時恰逢西夏犯邊,朝廷壓著供不上糧草,逼的叔父一度返回真定招兵買馬,家底兒早在那時候就已經被掏空了。

後來叔父被調回京城擔任馬軍副都指揮使,三衙頭頂還壓著個樞密院,武將在邊關還能指揮作戰,在京城就純粹是個擺設,還是誰來都能踩一腳的擺設。

可憐叔父一生小心謹畏,卻在來到京城後不久便因病去世,臨終前還惦記著她這個侄女在宮裡過的好不好。

官家明知婚事對曹家而言是個極大的負擔卻依舊袖手旁觀,她身為皇後不能老想著娘家,但官家這麼多年來看著她叔叔一家艱難還債卻不聞不問實在讓她心寒。

滿朝文武都知道皇後的嫁妝應該來自宮廷內庫,官家會不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朝臣不讓他立他看中的女子,他就在彆處使性子,左右已經遂了朝臣的意另立中宮,朝臣知道禮數不妥也不好再說什麼。

可天子和朝臣之間的博弈,她曹家又做錯了什麼?

所以她後來想辦法把侄子調到京城,又把外甥女接到身邊教養,官家靠不住,她也不是非得做個端莊守禮沒有私心的好皇後。

曹皇後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又是那個冷靜溫和的中宮皇後。

宮裡談鉛粉色變,中宮的命令下去之後各宮都在打水洗臉洗澡,牆上塗的鉛汞丹砂她們管不了,先把身上的弄掉再說。

皇室在京郊有不少彆院,彆院平日裡有人打掃,將宮裡的人全部挪過去綽綽有餘。

等皇帝和包拯談完正事準備繼續悲傷的時候,宮裡已經沒剩下幾個人。

曹皇後素麵不施粉黛等在外間,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淡淡看過去,“天氣漸熱,妾身已經令人將京郊彆院收拾妥當,請官家移步彆院避暑。”

皇帝看著周圍顏色鮮豔的牆壁悲從中來,商量正事的時候顧不得想東想西,一閒下來立刻又想到他那沒養活的三個皇兒。

他們父子今生無緣,來世一定要再做父子啊。

宮人扶著眼含熱淚的皇帝上馬車,曹皇後扯扯嘴角,跟著上了另一輛馬車。

皇宮的塗料有毒,這毒在宮中肆虐百年,即便拆了宮室一時半會兒怕是也散不乾淨。

穩妥起見,他們得在外麵多住些日子,要麼另選地方重建宮室,要麼將皇宮拆了然後一把大火燒乾淨,燒完之後散幾年味道然後再重新修建。

不管怎麼選

,重建宮室都要花很多錢,這些年國庫緊張拿不出那麼多錢,所以官家還是在其他地方安心住下吧。

彆院在城外,夏天避暑很是舒適,但是大臣們來往不如在宮裡方便,等夏天過去官家還是得重新選地方。

不過那時候就是官家自己選了,不用她操這個心。

宮裡的動靜沒有瞞著外麵,就算大家夥兒猜不準官家這出城避暑為什麼宮裡一個人都不留,等詔書告示貼出來也都懂了。

道觀常用的鉛汞水銀皆傷身有礙子嗣,宮裡的宮牆上塗的都是鉛汞丹砂,官家知道整個皇宮到處都是毒後不跑才怪。

消息傳開之後,不光宮裡一個人都沒有,離皇宮最近的那一圈也都成了無人之地。

宮牆有毒,誰知道那個毒能覆蓋到什麼地方,離的遠了不一定安全,但是離的近肯定危險。

退退退!有毒的東西都退退退!

鉛粉有毒,然而市麵上最暢銷最高檔的粉就是鉛粉,消息傳出來後各大胭脂水粉店的生意都遭到重大打擊,不光擺出來的貨賣不掉,庫房裡囤積的那些也都成了燙手山芋。

子嗣放哪兒都是大事,鉛粉有礙子嗣誰還敢用?

含有鉛粉輕粉丹砂水銀的胭脂水粉無人問津,用米心磨製而成的粉英和以紅藍花汁染胡粉而成的燕脂卻供不應求。

城裡絕大多胭脂鋪的東家愁的大把大把掉頭發,蘇家的胭脂鋪正好相反,每天客人都沒斷過,不到中午鋪麵上的東西就賣的乾乾淨淨。

蘇記胭脂鋪主要賣的不是胭脂而是洗麵藥,沒想在獨家洗麵藥風靡京城之前粉英先供不應求。

客人們本來是衝著不含鉛粉的粉英而來,進來後看到那些彆致的洗麵藥衝著香味兒也會順手帶上一些,反正這東西是消耗品得天天用,不好用再換就是。

程夫人在胭脂鋪穩定下來之後就交給了蘇八娘打理,她自己去忙活彆的生意,這次事發突然,胭脂鋪的生意驟增,她隻好放下彆的生意回來幫忙。

母女倆忙的腳不沾地,已經連著幾天住在鋪子裡沒有回家。

蘇軾蘇轍已經帶上妻子出京上任,程夫人和八娘再不著家,老蘇一個人寂寞難耐索性也跟著去鋪子裡幫忙。

然而他不懂胭脂水粉也不懂香水花露,胭脂鋪的客人又大多是女客,他站在哪兒都不合適,最後隻能摸摸鼻子去後院讀書。

大熱天的大家也不愛出門,雅集詩會也得天氣合適才能舉行,三伏天沒人願意頂著大太陽往外跑。

太學裡,蘇景殊聽著已經成婚的同窗講胭脂水粉,臉上的震驚就沒有消失過。

用鉛粉來調胭脂他能理解,用朱砂來調口脂他也能理解,服用砒\霜來美白這個他沒法理解。

他知道自古以來皆以白為美,這沒什麼,他自己也是這個審美,喜歡白皙很正常。

文人的審美自古以來都沒怎麼變過,一直都朝著莊子《逍遙遊》裡“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的姑射山神人靠攏,幾千年來都是這樣。

魏晉那會兒為了風姿儀度導致五石散大肆流行,很多人服了那玩意兒之後都能讓皮膚白裡透紅,一副神藥下去立刻容光煥發。

五石散五石散,分析成分簡直是五毒俱全,水銀朱砂雄黃砒\霜應有儘有,服久了不光上癮還能把人害的跟活死人一樣。

從魏晉到唐朝五六百年不知道多少人因為服食五石散而死,唐時藥王孫思邈就說過遇到托名五石散的方子什麼都彆信最好直接燒掉,那玩意兒害人不能吃。

藥王生活的年代至今也有數百年,大宋的百姓也愛美,但是沒見誰把早已臭名昭著的五石散給拎出來過。

合著五石散不是消失了,而是分開來禍害人。

不是啊!鉛粉丹砂這些東西聽不出來有毒很正常,砒\霜這種劇毒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好吧?!

服食砒\霜來美白?哪個大聰明真吃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