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2 / 2)

要是不考慮官職,幾位相公都會請命過去,連他們包大人也不例外。

但是現在他們大宋占了上風,遼國還不值得當朝宰相千裡迢迢親自過去,使臣的官職不會太高,派些年輕才俊過去已經是看得起他們了。

年輕人銳氣十足,大宋好不容易能翻身,他們穩當了那麼多年,這種時候就該咄咄逼人。

王朝捏了顆梨膏糖,搖頭晃腦說道,“可惜隻是不送歲幣沒說要開戰,要是開戰的話非得嚇死那些契丹人不可。”

以前都是他們大宋的百姓膽戰心驚生怕開戰,現在也該契丹人享受享受那種感覺了。

嗨呀,公孫先生買的糖就是甜。

蘇景殊現學現賣,拿出老夫子的架勢給眼前幾位分析朝廷為什麼不能直接開戰。

包大人回來時給他講了一路,他聽了之後講給開封府的護衛聽,中間還加了點他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不知道,但是肯定比包大人講的好玩。

要是哪裡說的不對也沒關係,展貓貓和王朝馬漢聽不出來,公孫先生肯定能聽出來,說完之後再讓公孫先生來糾錯就是。

咳咳,小小蘇小課堂開課啦。

公孫策笑吟吟聽著他們說話,完全沒有打擾的意思。

小孩子家家異想天開,現在去打擾未免討人嫌。

從燕雲十六州落入契丹人手中,中原便失去了阻擋異族入侵的天然屏障,胡人南下千裡中原無險可守,從此中原門戶大開,自燕雲到黃河一馬平川。

大宋開國時幾次收複燕雲失敗,之後在麵對契丹人的時候便一直處於下風,澶淵之盟後更是直接放棄了收複失地。

但是中原地帶比燕雲十六州更加富庶,契丹人拿到燕雲後不會滿足,隻會更加覬覦還沒有到手的中原。

幽、燕諸州乃是天造地設的藩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中原王朝的統治下可以有利的抵禦北方胡人入侵,而落入胡人手裡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契丹鐵騎隨時可能從燕雲十六州疾馳

而至。

大宋開國之後不得不在京城附近廣植樹木來阻礙遼國騎兵行軍,太祖時曾在內府庫專置封樁庫打算用銀錢贖回失地?_[(,還將大名府設為北京來和遼國對峙。

可惜後來太宗移師幽州試圖一舉收複燕雲時在高梁河戰敗,之後大宋在和遼國的戰爭中就一直沒怎麼勝過。

文人唾罵割讓燕雲的石敬瑭,但是遼國那邊對將燕雲十六州拱手相讓的石敬瑭卻是充滿了溢美之詞,契丹人很清楚割讓燕雲十六州是中原的禍事,自然不會輕易吐出已經到手的肥肉。

遼國雖然是契丹人建立,但是境內生活最多的卻是漢人,不光是燕雲十六州,契丹人聚居生活的地方和後來被他們征服的渤海一帶也是如此。

漢人數量最多,遼國的皇室沒有不用漢人的規矩,朝中有不少漢人為他們出謀劃策,比如之前蕭太後重用的韓德讓便是遼國權傾一時的漢族大員。

韓德讓是漢人,但是他的地位顯赫到有一個和皇帝相差無幾的契丹名。

遼聖宗名為耶律隆緒,韓德讓的契丹名為耶律隆運,儼然已經加入遼國的帳皇族之中成為皇室成員。

韓氏家族隻是為遼國效力的漢人家族之一,類似的漢人還有很多。

那些世代為契丹人效力的漢人在打仗的時候不會向著漢人,隻會為遼國出謀劃策效力,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不是一兩句指責就能說清楚的。

生活在遼國境內的漢人百姓數量眾多,有些是早年就歸附契丹,長期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已經看不出和契丹人的區彆,還有就是生活的地方被遼國打下來後被動歸於契丹人統治的百姓。

前者是遼國百姓,擁護的是遼國的統治,後者是遼國的百姓,心裡或許還念著大宋,但是能有多少念著大宋的還尚未可知。

契丹是遊牧民族,向來逐水草而生,好不容易有了一塊可以穩定種地的土地自然非常重視。

唐末五代的燕雲十六州飽經戰亂,遼國拿到那片土地後推行了各種恢複生產的政策,雖然目的是為了收繳賦稅,但是對百姓而言卻是難得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燕雲十六州的稅收幾乎供應了遼國的所有花銷,為了讓那邊的漢人真心歸附,曆代遼國統治者都不斷對那邊施恩。

就算推行下去後的漢人和契丹人待遇依舊不同,至少在表麵上全都是一視同仁。

契丹人尚武,軍隊輜重經過會對農田產生嚴重的破壞,為滿足騎兵行軍的需要,毀田填溝的現象屢見不鮮。

為了不再讓這種情況發生,遼國後來出兵征戰的時候還會特意下詔不許毀壞農田。

雖然除了少部分身居高位的漢人和地主之外,絕大部分漢人百姓都生活貧苦,有田有地要承擔賦稅,沒有土地就淪為佃農,遇到災害之年隻能靠朝廷救濟生活,但是大宋的情況並沒有比遼國好多少。

遼國的漢人百姓大部分是佃農,大宋的百姓同樣有很多沒有土地。

這是開國時留下的隱患,問題沒有顯露出來的時候一

片祥和,問題顯露出來之後,朝廷再想解決問題已經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大宋開國時不立田製,依舊延續中晚唐以來的土地政策,沒有去恢複或者新創田製來儘量讓百姓安心種地。

朝廷放棄對土地的直接控製,不再嚴格限製土地買賣,對於本身擁有的官田也大多采取租佃的方式加以經營。

民間田地買賣非常頻繁,出賣官田的事情也不罕見。

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便會賣田,賣完田還過不下去要麼進城做活要麼落草為寇,京城那麼多販夫走卒,可以說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家裡沒田不得不出來討生活。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富者越富,貧者越貧。

或者說不是朝廷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現在解決問題要觸及太多權貴的利益,阻礙太大根本改不動。

不解決問題的話每況日下,解決問題又解決不了,於是就一直拖到現在,越拖情況越複雜。

所以太祖太宗時收複燕雲一直失敗不是沒有原因,契丹人籠絡了一部分漢人來維護他們的統治,大宋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占,想收回燕雲自然是難上加難。

拖的越久對大宋越不利,開國時收複燕雲或許不會遇到百姓的抵抗,現在強行武力收回,隻怕燕雲地區的漢人百姓也會抵抗。

天時地利人和,如今的大宋同樣沒占多少。

公孫策無聲歎氣,好在現在情況比前些年好得多,不管人和在不在他們這邊,能把地盤收回來就是好的。

燕雲地區的百姓再怎麼抵抗也擋不住他們是同根所出,漢人最擅教化,契丹人能用一百年將燕雲地區的百姓變成遼人,大宋也能以教化將他們再變成宋人。

不過那些是收複失地之後需要考慮的事情,現在想還太早了些。

蘇景殊掰著手指頭說完直接開戰的壞處,然後神神秘秘的開始下一部分,“其實吧,我感覺不能開戰主要還是不劃算。”

公孫策不著痕跡的搶回他的糯米圓子甜湯,喝完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哦?怎麼不劃算?”

蘇景殊把小板凳挪過來,“先生您自己算算,就算不算打仗的花銷,兩邊一開戰榷場就得關停吧。榷場啊,好多錢,好多好多錢,好多好多好多錢。”

展昭被他這形容給逗笑了,“好多好多好多錢是多少錢?”

“反正是我這輩子都掙不到的錢。”蘇景殊也說不準榷場能掙多少錢,反正是很多很多很多錢,“先生,您知道榷場每年有多少進項嗎?”

公孫策笑笑,“那的確是很多很多很多錢。”

大宋建國之後周圍強敵環伺,打了那麼多年的仗誰都沒法奈何誰,再打下去是勞民傷財,對大宋和遼國都沒有好處。

真宗皇帝簽和遼國訂澶淵之盟頗受詬病,但是現在看來卻是利大於弊。

就是丟人。

兩國開戰時禁止交易,可兩國之間的交易不是朝廷說停就能停的,朝廷不允許民間就走私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辦法總比困難多。

後來兩國簽訂盟約停戰,榷場貿易取代民間走私,朝廷先後在雄州、霸州、安肅軍三處設置榷場與遼國進行貿易,後來交易規模越來越大,在廣信軍也設置了榷場。

遼國那邊最重要的榷場在涿州,和大宋的雄州榷場地位相當,彆的不說,朝廷每年隻契丹羊就要購買數萬頭,耗費官私錢四十餘萬緡,數額相當巨大。

而契丹那邊的茶葉則全部從大宋貿易,交易了這麼多年依舊供不應求,還有那些由市舶司從海外交易來的香料、象牙、犀角等物都很受契丹貴族喜愛。

朝廷每年在榷場的純收益都有上百萬緡,交易量之大令人咂舌。

財帛動人心,那麼多的進項沒法說停就停,就大宋如今的情況,一旦停了榷場交易隻靠稅收連軍費都發不下去。

所以官家不想開戰,朝臣也不想開戰。

蘇景殊:哇!

上百萬緡,一緡是一千錢,上百萬緡後麵有多少個零來著?

他們平時花錢用的是貫,大宋的貫和其他朝代不太一樣,一貫不是一千錢而是七百七十錢,雖然不知道這個換算單位是怎麼來的,但是一緡錢比一貫要多兩百三十錢,上百萬緡聽上去未免也太多了。

難怪那些官員即便看到了火炮也還是不願意開戰,一旦開戰每年就能少賺那麼多銀錢,再加上軍費的花銷又是更多銀錢,和那麼多銀錢相比,似乎也沒必要非爭那口氣。

沒準兒他們覺得遼國統治下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天天都在盼著大宋的軍隊能打過去將他們解救出來,遺民淚儘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實際上可能並不是這樣。

公孫策:……

蘇景殊察覺到他們公孫先生的眉頭有要皺起來的趨勢,連忙清空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正經起來,“先生,我隻是想想,沒有覺得要為了錢放棄燕雲十六州。好男兒當開疆拓土,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太陽照著的地方多著呢,現在才哪兒到哪兒。”

他們要是能不小心統一全球,後世得有無數學生哭著喊著感謝他們免受語言之苦。

唉,誰上學的時候沒想過要是秦始皇能統一全球然後把語言也一起統一了。

王朝興衝衝的問道,“景哥兒想棄文從武?你要跟誰學?”

蘇景殊微笑,“想開疆拓土並不意味著非要棄文從武,將軍身邊跟個出謀劃策的謀士也可以。”

王朝馬漢看看嫩生生的少年郎,再看看旁邊老神在在的公孫先生,嗯,對比慘烈,“不想紮馬步就直說,不用這麼為難自己。”

謀士啊,聽上去就是老謀深算的人精,他們景哥兒這樣的放過去估計被啃的骨頭都不剩。

蘇景殊:……

你們禮貌嗎?

公孫策想了想,還真想出個適合收複失地的讀書人,“景哥兒可還記得王韶王子純?”

蘇景殊點點頭,“記得,前不久我二哥三哥出京上任,走之前還和

他見了一麵。我記得他是新安主簿,考的名次還不低呢。”

公孫策繼續說道,王子純有勇有謀,前些次見麵時談及周邊失地頗有見解,是個難得的人才。??[”

馬漢問道,“先生,那個王子純很能打?和展護衛相比怎麼樣?”

公孫策頓了一下,“有勇有謀,並不一定是武功高強才能說有勇有謀。”

人家王韶是個正經的讀書人,能考中進士的讀書人能有多少時間習武,頂多打幾遍五禽戲強身健體,上哪兒很能打去?

馬漢撓撓頭,小聲嘟囔了幾句不說話了。

他還以為是個文武雙全的進士呢。

蘇景殊煞有其事的拍拍他的肩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讀書人真的沒辦法花精力學武功,天賦異稟的除外。”

展昭眉眼彎彎,“我覺得景哥兒就是天賦異稟。”

蘇景殊可不這麼覺得,“彆彆彆,我可笨了,尤其在學武上真的一點天賦都沒有,你們也看過,我連馬步都紮不穩。”

王朝白了他一眼,紮馬步是基本功,隻要願意就沒有紮不穩的,這小子純粹就是不想學。

“天賦真的東西是羨慕不來的,你們看,我都不羨慕你們能飛簷走壁。”小小蘇說著說著頓了一下,“好吧,還是羨慕的,但是我隻想飛不想學。”

所有人:……

蘇景殊對上幾個人一言難儘的表情笑的開心,“好了好了,不說了。我過幾天要去中牟縣遊玩,看在今天說了那麼多的麵子上,過些天京城有什麼好玩的事情你們千萬要記得記下來講給我聽。”

他其實更想見識大宋和遼國使臣談判的場麵,但是談判的場合和檢閱火器不一樣,閱兵台可以輕輕鬆鬆塞個他,談判場上塞個他就太突兀了,他還是等回來聽現成的吧。

第一次出遠門,還怪緊張的。

蘇景殊滿懷期待的等著他出遊,然而第二天他就發現他緊張早了。

小光國公找上門,一人行變成了兩人行,還有不知道多少護衛跟著,想緊張都緊張不起來。

趙仲針氣鼓鼓的說道,“我要出去看看大宋的百姓過的怎麼樣,回來後再和爹爹商量怎麼讓全大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雖然他的見識比不過他爹,但是他肯定比他爹有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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