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那人怎麼會死?(1 / 2)

那已經是數十年前的事了, 凡人壽數皆不長,春秋過百者寥寥無幾,眨眼間過去了那麼久,他記憶中那些故人們衰老的衰老, 故去的故去, 應該早就沒剩下幾個。

顧然再記起他們,便記不得那些不愉快, 隻餘下一些歡欣美好的回憶。即使結局不算和美, 朝夕相處的那些年總還是有許多值得緬懷的真摯情誼。

他一個天生失明的人能在亂世中活下來,說是沒人相幫怎麼可能?

就連最初把他擄回去的賊寨, 也不乏有因為世道紛亂而落草為寇的赤膽義士,若非如此, 他也不可能在裡頭活下來並將其中大半人招安。

後來那些人有死在戰場上的,也有九死一生活了下來的, 大多都稱得上是上不愧天下不愧地的好男兒。

為了不驚擾俗世中人, 顧然和謝重明沒直接禦劍飛行至峰頂, 而是化作凡人打扮沿著山路慢悠悠往上走。

沿海的山不算特彆高, 而且這邊天氣炎熱, 冬天百年不見雪, 山上比起春夏稍微冷清些,沿途卻也蔥蔥鬱鬱, 入眼處竟是青綠一片, 隻有半山腰枯黃的草色稍微透出些冬季的蕭瑟。

謝重明本來正認真聆聽著顧然當年的經曆, 聽著聽著卻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味。

得捋捋。

一個弱不禁風的盲眼少年被擄到窮凶極惡的賊寨裡, 沒過多久就在裡麵交上了不少朋友。後來策反了一批良心未泯的義士引發寨中內訌,最後和人裡應外合清剿完作惡多端的賊人,並帶著那批被策反的義士投奔未來王師。

這批義士除非中途戰死沙場, 幾乎都追隨了他一輩子。

謝重明:“…………”

當然了,顧然在這裡度過的“一輩子”並不長,興許他死了以後就漸漸被人遺忘了,就像顧然回歸本體後繼續追尋自己的大道一樣。

可謝重明總覺得顧然不是一個容易被人遺忘的人,哪怕他那個俗世化身的相貌不如他本身的十分之一,與他相處過的人應當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把他忘卻。

謝重明忽地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年少時怎麼沒來南大陸走一遭,如果他來了,肯定會直接去找顧然約戰。那樣的話,他們便算是年少相識。

可惜時光一去難再回,在他們相識之前顧然已經交了很多朋友、遊曆過許多地方,有許許多多曾見過他還不認識的顧然,並牢牢地把那時的顧然記在心裡。他頓住腳步,手握著本命劍的劍柄,想壓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燥意。

顧然注意到他的停頓,也跟著停了下來,轉頭詢問謝重明:“怎麼了?”

謝重明道:“沒什麼。”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將自己心裡異乎尋常的感受如實告知顧然,“我可能有些嫉妒。”

顧然:?

見顧然似乎沒法理解,謝重明又把自己此時的所思所想剖析得更清楚一些:“他們見過的你,我沒見過。”本命劍這次沒能吞噬他心頭湧動的妒意,反而突然像回潮似的將過往的許多情緒灌注回來,以至於他從未這樣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有這般濃烈的七情六欲,“我嫉妒他們。”

“——那時候的你,我也想看看。”

顧然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答案,有些措手不及。

他抬眼,對上了謝重明那雙幽深而認真的瞳眸。

謝重明是個純粹的人,對什麼都很純粹,以前他眼裡所以隻有劍,所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提升修為;而現在,謝重明眼裡有了個人。

是他。

顧然呼吸微滯。

他提出成婚本是驟然得知師尊內心想法時的衝動決定,為了不讓謝重明吃虧,他擬定天地盟誓的時候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有考慮過兩人之間是否會產生感情。

因為謝重明看起來並不是一個會和人談感情的人。

可是在這一刻,顧然卻在謝重明眼底窺見了那熱烈而誠摯的情潮。

顧然發現自己並不算太抗拒。

他很快恢複平常的冷靜,笑著說道:“那時候的我應該不好看,你見到了肯定也不會在意。”

當時他境界一直不能突破,入世時又變換了容貌、封鎖了修為,謝重明見了恐怕絕不會多看一眼。

謝重明道:“會。”

他肯定會在意。

顧然不打算和他分辨這種沒可能發生的事,提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長什麼樣,一會我們可以到山下找找有沒有畫像流傳下來,我當時還有個挺有名的畫師朋友來著,說不準他曾給我畫過像。”

至於那些畫像會不會流傳到這處海港,那就得看他們跟它有沒有緣分了。

謝重明沒說什麼,默不作聲地跟著顧然往山上走。

不想山上竟有座仙祠。

仙祠周圍樹木蔥蘢,一看便知有人精心打理,而那座仙祠頂上琉璃瓦不見一絲塵垢,在冬日映照下散發著燦亮的光彩。

民間好立祠,拜山拜海,拜江拜湖,拜名臣名將,拜奇人異獸,隻是這些仙祠大多都是牽強附會,便是祭拜者有足夠的誠心,受祭者對此也一無所察,有時還會有邪祟窺知他們心中執念趁虛而入、尋機作亂。

所以真正的修士是不會要求俗世中人為他們立祠的,因為那太容易出問題。

顧然止步看向那座仙祠,微微蹙起眉頭。

謝重明跟著止步,看了眼那座仙祠,篤定地說道:“裡麵有妖氣。”

顧然點頭。

人能修行,妖也能修行。

隻是它們與從小群居接受教化的人族不同,妖族大多天生天養,僥幸有父母教導也隻是教它們一些捕獵技巧。所以它們即便開了靈智也比人族修士更容易作亂,屬於經常需要各宗派弟子前去處理的麻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