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兼司禮太常伯劉祥道簡直忙瘋了, 他是泰山封禪的負責人,上有兩個直屬領導。
領導之一李治既要、又要、還要,領導之二武後要創新。
除了領導要求忒多外, 還有一眾不省心的同僚。距離上一次的泰山封禪已有六百多年, 儀禮丟失,時代變遷,各個流程同僚都有自己的看法, 連座褥顏色都要拿出來爭論幾天。
劉祥道的頭發成把地掉, 一睜眼就開始吵吵吵, 好在終於出了結果。
麟德二年十月, 李治和武媚娘率領公卿大臣、皇親國戚、諸國使節、內外命婦等浩浩蕩蕩從東都出發,前往泰山。
武婧兒收到武媚娘的信催促回東都參加泰山封禪。
武婧兒對於這等禮儀性的活動不太感興趣,認為泰山封禪不過是皇帝誇耀文治武功的手段,勞民傷財。
托某些營銷號的宣傳, 武婧兒可是知道泰山封禪的皇帝從李治之後出現斷崖式降級, 以至於宋真宗之後的皇帝來泰山隻祭祀不封禪。
曆數封禪的皇帝, 秦始皇、漢武帝、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宋真宗,前兩位自不必說, 光武帝光複漢室雖功績不如前兩位,但在曆史上可圈可點。
至於唐高宗,撥開後人在其身上塗抹的色彩, 就會發現他在位期間猛將如雲, 謀臣如雨, 打壓門閥,拓展疆域,大唐政治、經濟、文化和外交都得到了快速發展,可算是有為之君。
唐玄宗是在開元年間封禪的, 至此他也可算是一代明君,但偏偏後麵他又活了二十多年,釀下安史之亂。
宋真宗這位估計很多人都不知道,一看廟號是就知道這人好玄虛。
武婧兒心中覺得泰山封禪根本就是多餘的,但還是去了。
據說媚娘要開天辟地做封禪的亞獻,率領六宮內外命婦祭祀地祇,她還要一起參加呢。
這次參加封禪的人員極為龐大,車馬逶迤於道,綿延不絕,走走停停,這讓武婧兒想起前世早晚高峰堵車的情形。
武婧兒正在馬車內百無聊賴地看書,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笑聲,緊接著車簾被掀開,進來一位風韻猶存的華美婦人。
“看樣子我沒來錯時間,你正好有空。”千金公主眉頭一挑,對武婧兒笑著道。
武婧兒直起身子,給她倒了杯茶,道:“什麼沒來錯時間,這話怎麼說,我一直閒著呢。”
千金公主用手一點外麵,意味深長笑道:“那可不一定。”雲川正在外麵騎馬護在馬車一側。
呃……
武婧兒將茶遞給千金公主,笑道:“你從外麵而來,趕緊喝口熱茶,堵上嘴省得胡說八道。”
待千金公主喝完茶,武婧兒問道:“你怎麼不在前麵,跑我這兒來了?”
這次武媚娘率領六宮內外命婦一起前來封禪,千金公主的親人能來的都來了。
千金公主揮著帕子扇風,道:“人多又雜,好多我都不認識,吵得腦袋疼,所以來你這裡清靜清靜。”
武婧兒從抽屜裡取出一個果盤,往千金公主手邊推了推,道:“吃點零嘴。”
千金公主拈起一塊桂圓乾,放到嘴裡,吃完,朝武婧兒眨眼睛,道:“你看見韋貴妃,呸,現在應該叫紀國太妃,她的臉色了嗎?”
武婧兒做聆聽狀,問道:“紀國太妃,她和越國太妃都是……”
不待武婧兒說完,千金公主忙點頭接上:“她們都是太宗皇帝的妃子,紀國太妃當年是貴妃,越國太妃是德妃。這次祭社首山,終獻是越國太妃,而非紀國太妃。”
“為什麼呀?”
千金公主笑道:“你樣樣都好,就差這些。這越國太妃的外祖父是觀德王楊雄,皇後的外祖父是觀德王的弟弟遂寧縣子楊達。越國太妃和皇後算起來是表親呢。”
武婧兒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
千金公主邊吃果乾邊道:“你叫我聲師傅,包教包會。學費嘛,你那什麼好茶送我些就成。這果乾吃著不錯,你從哪兒買的,趕明我也買些。”
“不是買的,南邊園子送來的,我送你些。”武婧兒看千金公主吃得正香,也拿起一塊吃放在嘴裡。
“我學這些乾嘛?”
千金公主緩緩搖搖頭道:“這是必須要學的哦,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這些人的姻親。再說了,我是高祖皇帝的女兒,當今皇上的小姑姑,做你的師傅,也不算差了輩分。”
武婧兒順著千金公主的話往下想,點點頭,道:“那好,趕明回去我給你補上束脩。”
千金公主笑起來道:“叫聲師傅聽聽。”
“師傅。”
“哎~”
千金公主和武婧兒不約而同地笑起來,良久,才止住笑。
“你也真叫。”千金公主指著武婧兒笑道:“這點咱倆很像。”
說句好話讓對方高興,自己也得了便利,何樂不為?
兩人玩笑完,千金公主儘職儘責地給武婧兒說起是世家大族的關係,順便夾雜著各種八卦,引人入勝,讓人欲罷不能。
千金公主說得口乾舌燥,連灌了幾杯茶。
武婧兒驚訝道:“你說這次沒來幾個公主?”
千金公主點頭,歎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大唐公主長壽的不多。就說我們姊妹,最受寵最有名的是三姐平陽昭公主,她活了三十多歲。太宗皇帝的公主現在活著的隻有三四個,東陽、普安不受寵,城陽公主牽扯巫蠱被貶。”
武婧兒應和道:“是啊。城陽公主應該不用擔心以後,當今皇上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
千金公主深以為然。皇家的公主不值錢,需要拉攏朝臣時,不管對方年紀多大,有無兒女在,直接嫁過去就是了。
若在位的皇帝是父親或同胞兄長還好些,異母的兄長就差了一層,若侄子在位那就不知道差了多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