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聖母神皇 勸農×親蠶×銅匭(1 / 2)

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百姓衣食豐足, 國家才能安定。

武婧兒知道這樣的道理,作為大唐掌權人的武媚娘自然更加清楚。士農工商,在武媚娘看來農為本, 凡士、農、工、賈都要依賴農人種植的糧食。

“倉廩實而知禮節。”武媚娘在和武婧兒討論完總結道。

次日,武媚娘在大朝會上下了一則敕令,主要內容是輕徭薄賦、推廣先進的農具和耕種技術、興修水利以及鼓勵墾荒等一係列促進農業發展的措施。

武媚娘是一位務實而重視結果的人,她從雜色小吏或者科舉或者民間舉薦的人中選擢一些人任命為勸農使,派到全國各州縣推廣農具和耕種技術以及鼓勵墾荒。

選拔的這些人要麼熟悉下情常年接觸基層, 要麼是出身平民之家,要麼有一技之長。而且這些人走之前都接受了是精通農事官吏的長達兩個月的培訓和實踐。

出發之前,武媚娘還在乾元殿接待了他們, 和顏悅色而又滿懷期待地勉勵他們要為民請命,報效國家社稷。隻要他們不負黎庶, 國家不會忘記他們, 她這位陛下也不會忘記他們。

這些官位低微的官吏親耳聽到陛下鼓勵的話語, 親眼看到陛下殷切的神情, 心中無比激動, 恨不能以死報之。

至於編纂農書, 武媚娘任用了武婧兒推薦的雲川。這個叫雲川的人, 武媚娘久仰其名,未見其人, 這次正好將人招到宮中審視一二。

雲川送武婧兒到宮門不知有多少次, 但這是他第一次踏進宮門。雲川忽然感到害怕, 在武婧兒和薛懷義的口中,陛下是一位無所不知讓人仰望的存在。

但武婧兒是陛下的姐姐,薛懷義是陛下的情夫,二人都是陛下最親密的人, 因此陛下展示給他們的是溫和帶有人性的一麵。

陛下會怎麼看待他呢?

是僅僅知道獻媚求寵的麵首?

還是貪圖榮華富貴居心叵測的小人?

雲川不知道。他習慣了站在武婧兒的身後,猛然間走到前台,身體和心理都有些不適應。這對他而言是一項挑戰。

年紀越大,膽子越小。雲川心中忍不住羨慕起薛懷義的一腔熱情和勇往直前。薛懷義,他想做就去做了,根本不管其他,隻想向陛下展露他的忠誠和價值。

這一路上的焦慮讓雲川分外煎熬,往日輕便的身子,此時變得有些沉重。

武婧兒微笑著握住雲川的手,鼓勵道:“不要緊張,早些年你曾和那些佃農一樣光腳走在田間地頭,查看莊稼和收成。再晚一些,咱們一起去嶺南尋找良種推廣農具。即便是現在,你還經常去莊園裡探看莊稼。”

“你已經比很多人強了。”武婧兒凝視著雲川略顯蒼白的臉認真地說道。

雲川回握住武婧兒的手,深吸一口氣,馬車內的空氣帶著淡淡的甜香,心跳慢慢恢複了平常,道:“我好多了。”

武婧兒眉眼含笑地注視著他,道:“我知道。”

武婧兒和雲川都要去貞觀殿,所以兩人同行。一路上有些有意無意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二人的身上,特彆是雲川的身上。

進了皇宮,雲川緊張的心情反而平緩了些,他對這些早已預料的目光置之不理,和武婧兒一起目不斜視地含笑走過去。

不過,兩人進了貞觀殿後,武媚娘將武婧兒打發出去,將雲川留了下來。

殿內靜悄悄的,雲川感到武媚娘的目光在肆意地上下打量著自己,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就像打雷一般,額頭冒出了冷汗。

“起來吧。”武媚娘平淡的聲音在上麵響起。

雲川恭敬地起身,靜靜地等待武媚娘的發問,或者發難。

武媚娘打量完雲川,這人身高和薛懷義相仿,均是魁偉之人,觀其容貌可見年輕時的俊朗,年輕時估計和薛懷義很像。

氣質溫厚沉靜,不是武媚娘想象中的巧媚逢迎。

這一點完全出乎了武媚娘的意料。

就是這個人讓三姐姐專寵幾十年?就是這個人讓懷義與他稱兄道弟?

武媚娘仔細一想,心中暗笑道,這一點好像是在意料之中。三姐姐武婧兒最討厭浮華油膩之輩,若這雲川巧媚逢迎,說不定早就被趕走了。

再說,薛懷義雖然出身市井,性情憨直,但也知道是非好壞。武承嗣兄弟對薛懷義低聲下氣地巴結,也沒見薛懷義說他們什麼好話,反而經常和她說起好兄弟雲川的事情。

“小麥什麼時候種植?什麼時候出穗?什麼時候灌漿?什麼時候收割?”武媚娘例行發問。

雲川愣了一下,來不及思考,就流利地說出答案。他不僅按地區說出小麥的節令,還簡述一些小麥提高產量的方法。

武媚娘微微頷首,又繼續問起其他農作物,雲川均對答如流。

武媚娘臉上的表情逐漸舒展開來,眉眼之間帶著笑,最後說道:“這樣的有才之士,三姐姐竟然放在家中,簡直是暴殄天物。”

雲川聽武媚娘提到武婧兒,言語平和舒緩了許多,心中稍稍放鬆一下,聞言答道:“是草民喜好清靜,不關公主的事情。”

“嗯?”武媚娘話音中的笑意消失,平靜地不辨喜怒,但又讓人脊骨生寒:“那你現在不愛清靜了?”

雲川的精神刹時緊繃起來,頓了一下,想起了武婧兒曾經說過她和陛下之間的相處方式,於是實事求是道:“啟稟陛下,草民最近看見薛師傅不憚辛勞為陛下儘忠。草民心中羞愧,也想著要替公主,要替陛下儘自己一份的綿薄之力。”

“承蒙公主不棄,將草民舉薦給陛下。若陛下能給草民一個機會,草民一定儘心儘力,不負陛下和公主的期望。”

武媚娘聽了雲川的回答,小小的驚訝了下,沒想到薛懷義竟然能影響到了雲川,失笑:“哦,原來如此。我新成立一個部門叫司農司,暫有你擔任司農郎中。若做得不好,你就愛你的清靜去,誰來求情都不好使。”

雲川忙謝恩:“微臣謹遵聖命。”武媚娘頷首讓人退下。

雲川剛出貞觀殿,就被武婧兒拉到偏殿,問道:“如何?”

說著,她拿著帕子為雲川擦去額頭的汗水,道:“陛下有時有些惡趣味,沒嚇著你吧。”

雲川見到武婧兒,這才將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小聲說道:“陛下問了我些農事,我都回答出來了。承蒙陛下看重,賜予我司農郎中一職。”

武婧兒聞言,喜道:“郎中,從五品的官職,應該是隸屬於尚書省。看起來,陛下應該對你很滿意嘛。是我送你去尚書省,還是你自己去?”

雲川笑道:“哪裡用得著你出馬,我自己去就可以。有你在,誰敢欺負我不成。”

事實上,確實如雲川所言,誰也敢當麵道他一聲不是,說不定下一刻就傳到了武媚娘的耳中。

幸好,雲川也不是多事的人。他就是過來編纂農書的。哦,對了,那些即將派出去的勸農使以後也歸他管轄。

除了這些,他還要監造媧皇廟,事情繁雜,多虧有薛懷義的幫忙。

薛懷義對此十分樂意,拍著胸脯道:“謝什麼呢,咱們是兄弟。哈哈哈,你也當上官了。”

說完,薛懷義指了指身上紫色的袈裟說道:“好兄弟,好好乾,爭取早日穿上紫色的官袍。”

大唐三品以上官員的官服是紫色的,四五品官穿緋。佛家僧侶的袈裟以紅、黑、青、褐為主,朝廷經常以紫色、緋色的袈裟賜給高僧。

薛懷義身上的袈裟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武媚娘賜給他的。

雲川謝過薛懷義的好意,說道:“官不官咱們其實不用在乎,最重要的是聖意。”

隻要有聖意在握,市井無賴亦能傲視王侯。

沒有聖意,哪怕是受遺大臣也會死於非命屍首分離。

薛懷義咂摸了一下,點頭讚同道:“你說的有道理。”

雲川從來沒想過,公主府竟然是隔斷他與外界惡意的屏障。在公主府中,他是人人尊敬的郎君,是公主府中僅次於公主的主子。

但是出了公主府,他在世人的眼中仿佛就是一個僅僅知道獻媚求寵的異類,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隻會巧言令色。

看到那些同僚或鄙棄、或不屑、或厭惡的眼神,雲川心中隻覺得這些人好笑。他和武婧兒一路走來,走過的路有數萬裡,見過的人車載鬥量,又何曾怕他們,有何曾在意這些目光?

這些人的目光,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除了小部分人外,其他人要麼變得平淡甚至還能含笑寒暄,要麼變得諂媚……

雲川失笑,暗自道,他們會不會在羨慕自己?

從一介白丁倏忽成了朝中要員。

從一文不名的奴仆變成了公主情人,而且公主又手握權柄。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有人喜歡看彆人看不慣自己但又乾不掉自己的樣子。

低調低調。雲川將跑了八百裡的心思拉回來,放到編纂農書身上。他招來工部、皇莊等部門擅長農事的吏員,詳細詢問,收集資料,甚至下地走訪,一心一意要將這件事情辦好,不讓武婧兒為難。

雲川授予官職後,本來他以為能和武婧兒一起上下值,十分開心。但實際上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雲川要上早朝會,武婧兒不用。雖然隔一天一開,但終究不如以前同進同出那樣便利。

武婧兒有些不習慣,再加上雲川走後她又睡不安穩,索性和雲川一起出發前往皇宮。不過雲川去的是召開朝會的乾元殿,而武婧兒去的是內朝貞觀殿。

對此,武媚娘有些後悔,早知這樣,之前就應該把雲郎中拉出來做官。

除了外派勸農使外,武媚娘還從工部和將作監抽調人手,前往全國各地繪製水文狀況,了解河水來龍去脈,地勢高低,以便興修水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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