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瑞雖然沒有喝紅豆湯, 但小肚子也吃的鼓鼓的,他被舅舅這麼抱著顛簸,沒一會兒, 就吃不消了。
“舅舅, 我要吐了。”
淩瑞這話一說, 慕容煦一個急刹車, 當場就停了下來。
在淩瑞剛才讓他慢點的時候,他就已經換了抱崽的姿勢,讓崽崽坐到了他的脖子上。
“怎麼坐舅舅頭上還要吐?”慕容煦把他又抱了下來, 看他小臉上的表情確實不太好後,猶豫了下,說道:“小七, 我先把你送到將軍府,好不好?”
“不好。”
淩瑞搖搖腦袋, 小手抓著慕容煦, 拉的緊緊的:“舅舅, 你跑吧。”
他小臉堅毅:“我不吐了。”
慕容煦:“……”
慕容煦送不走他, 也急著往廣縣趕, 所以在環顧了一圈四周後,他去租了馬車,把小崽崽往馬車上一放,他駕著馬,急急的衝向城外。
“小七,要是暈車了就在車裡睡覺,睡著了就不會暈車。”
在租車的時候,慕容煦順便買了好幾床棉被,把車裡鋪的厚厚的。
淩瑞的小身子可以在棉被上打滾。
馬車好像更顛簸。
淩瑞躺在棉被上, 被動的滾來滾去。他雖然把眼睛閉得緊緊的,但壓根睡不著。
在閉眼閉了好一會兒後,馬車停了一下。
慕容煦從懷裡拿出一個煙花彈,發射到了天上。
他跟淩琛雖然沒有提前打什麼暗號,但他覺得憑兩個人的默契,淩琛在看到煙花彈後,會知道他在這裡,也會回應他。
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淩琛回應他。
“糟了,你大哥該不會真有什麼危險吧。”
早知道他今天就該跟著淩琛過來的。
淩瑞在車裡被晃的暈乎乎的。
慕容煦的話他也聽見了,但他呆著小臉,暫時喪失了思考能力。
“也不對,你大哥身邊帶了那麼多暗衛呢。”
慕容煦沒把事情想得太悲觀。他把馬車放好,把馬係在一棵樹上,然後把裡頭的崽抱了出來。
他準備沿著路,尋找點淩琛走過的痕跡。
他專心的往前走著,沒有察覺到阿無已經離開了很久。
在走了大概有一個時辰後,天色都慢慢暗了下來。
淩瑞看著昏暗的環境,有點緊張的摟緊了慕容煦的脖子,他小小聲的道:“舅舅,我怕。”
他有一點怕黑。
慕容煦安撫的陪他說著話:“這有什麼好怕的?有舅舅在呢。舅舅以前去邊塞的時候,你知道多勇猛嗎?有一回,舅舅就是夜裡帶著一隊兵,去了敵人的地盤,還把他們的王子給宰了。”
慕容煦跟他說著自己深入敵軍的事兒,把小崽崽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說完了自己,又說起自己做將軍的大姐。
大姐二十有五,未婚配,無子女。
她駐守邊塞,整整守了十年。這十年裡,她受過的傷,流過的血,難以計量。
敵軍懸賞她人頭的賞銀,從最初的百兩黃金,到千兩,萬兩,萬萬兩的黃金。毫不誇張的說,他大姐的命值錢到能換兩座城池。
而正多虧了他大姐,所以邊塞十城的百姓們,如今起碼能活下來,再不用像他們慕容家沒去邊塞之前那樣,連命都保不住。
慕容家鎮守邊塞前,塞外的異族除了搶糧食物資外,他們還曾屠過城。
“大姨姨,好棒的。”
淩瑞早在儀貴妃的睡前故事裡,就聽過了很多大姨姨的事跡,現在又聽到了小舅舅說。
他捧場的伸出小手,啪啪鼓掌。
大姨姨的故事,他還可以聽上一百遍!
慕容煦見懷裡的小崽崽臉色不再緊張,也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又走了一陣,不遠處驟然傳來了獸吼聲。
淩瑞瞪圓眼睛,看向吼聲的方向:“是阿無!”
慕容煦也聽出來了這是阿無的聲音,他神色一凜,抱著崽用輕功躍了過去。
很快,他找到了阿無。
地上到處都是屍體,而在一棵大樹下,淩琛正倚靠著大樹,胸口處還在流著血。他的麵色蒼白,手也緊緊的按著胸口。
“慕容煦,真的有流民!”
淩琛蒼白的臉色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情緒過激,他盯著流民的屍體,含恨道:“可他們都死了。”
按照他聽到的說法,這夥流民是從北方來的。
當地受了災,朝廷送了糧過去,可這夥人等不及分糧,就來搶了糧。他們搶糧之後,一路逃竄,也不知怎麼想的,他們竟逃到了這裡,聽說還意圖來都城行凶。
這種膽大到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失了智的行為,淩琛在剛開始聽到時,第一反應就是不敢置信。
現在親眼看見了這些人,淩琛才知道,這世上真有這麼沒腦子的人。
一地流民的屍體,此刻全在地上。
慕容煦把懷裡的小崽崽放下來,他剛放下來,小崽崽就跑到了一旁,去找自己剛才就看見的葉子。
借著昏暗的月色,找東西都麻煩。
淩瑞蹲在地上,小手仔細的扒拉著草叢,扒拉好一會兒,才扒拉出來了熟悉的草葉子,他把草葉子薅下來,抖一抖灰,然後塞到了嘴巴裡。
草葉子的汁,苦到淩瑞的臉蛋都皺了起來。
他皺著臉蛋,把嚼好的葉子吐出來,跑去給淩琛敷到傷口上:“可以止血的。”
草葉子敷上去,止血的效果立竿見影。
不但止血,還有一點的止疼。
淩琛看看傷口,又看看淩瑞,有些不解:“小七,你怎麼會認識這個?”
淩瑞還在呸呸呸的吐口水,他嘴巴裡太苦了。
聽見大哥的問話,他仰起小臉,抬手擦了一下嘴巴:“我見過的。”
他跟阿無都認識草藥。
見淩琛的傷口被敷藥後情況好了點兒,慕容煦起身,去檢查了一下這些屍體:“這些的確是常年勞作的百姓。淩琛,他們是從哪兒來的?”
“山江。”
“走的還挺遠。”
慕容煦檢查著這些屍體,越檢查越古怪:“淩琛,他們的臉這都是怎麼了?怎麼都是這副樣子。”
這些人的臉都被毀了,看起來,是他們自毀的可能更大些。
淩琛也不知道。
慕容煦接著檢查,這一次,他還在其中一具屍體上,搜到了一根用木頭雕的簪子,簪子上雕著普普通通的花樣。
除了簪子,還有一人貼身帶了張白紙。
慕容煦把白紙拿出來,疑惑的問淩琛:“他們帶紙乾什麼?”
淩琛:“不知道。”
慕容煦看看紙跟簪子,他把簪子留下來,將紙卷了卷,帶走了。
當天晚上,大皇子遇刺的消息不脛而走。
淩瑞在跟大哥回宮前,還跟阿無待了一會兒,他雙手托著小胖臉,蔫噠噠的道:“阿無,我的預知,晚了呀。”
他昨天預知到的危險,昨天沒有發生,今天發生了。
阿無安撫的挨著他,低低道:“不是你的預知晚了,是他這兩天都有危險。昨天有你小舅舅在,所以他才避了險。”
今天沒有慕容煦,淩琛也沒避過去這險。
淩瑞被他安撫著,還是愁愁的。
阿無對淩琛的遇險,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他在大慶皇宮裡的時日,幾乎每天都在見識著一群人的心機和謀算。
眼下淩琛這個大皇子遇險,他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
有人不想讓淩琛這麼好過。
換句話來說,淩琛是皇長子,母親是皇後,他當太子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可已經當了太子,還經常被害的大慶太子阿無,對“板上釘釘”嗤之以鼻。太子的位子哪有那麼好當。
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在覬覦呢。
這回淩琛要是在出事前,跟慕容煦有過糾纏過節,那麼這回慕容煦連同慕容府,都絕對不好過。
“阿無,誰害大哥呀?”淩瑞問道。
阿無搖頭,他對啟朝皇室還不算了解,所以現在也不能精準的說出來,是誰在害人。
可能是另一位皇子,也可能是某個想謀反的人,更有可能是啟朝這位還在壯年的皇帝。
不過他聽崽崽說了,他這個爹爹還是很好的,應該做不出來這種為保權利位子,連皇子都敢傷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