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著淚，被關在了宮裡。
眾人散去，儀貴妃看著跟其他人一起走的淑妃，她冷不丁的叫住了淑妃。
“淑妃，你跟德妃關係最好，德妃宮裡出了這事，你事先可知情？”
“臣妾不知。”
淑妃捏著手帕，一副羞愧無措的模樣：“臣妾跟德妃姐姐交好，隻是覺著德妃姐姐人很和氣。臣妾跟德妃姐姐聊天時，也都是聊一些日常瑣事。”
她的解釋，把自個兒撇的乾乾淨淨。
儀貴妃“嗯”了一聲，不知道信了沒有。
等淑妃離開，儀貴妃偏過頭，對著淩帝說道：“陛下，德妃跟淑妃，你覺著誰更可疑？”
淑妃在這件事裡，絕對不乾淨。
這一環接一環的，儀貴妃暫時不管後麵還有沒有人，她隻順著德妃，把牽扯其中的人，挨個給找出來，處理乾淨就行了。
淩帝讓人查了兩天，還沒查出來德妃無辜的證據。
小崽崽知道這件事兒，還特意去陪了四哥。
他陪著四哥，四哥的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自己本身就不舒服的崽崽，跟淩福還有淩寧坐在假山後麵，唉聲歎氣。
淩寧除了被小崽崽找出去玩兒，其他時間，她都有人跟著，能做的事，能走的地方也不多。
宮裡沸沸揚揚的關於德妃的處置，她都不是很清楚。
她見大家的情緒低落，想哄一哄。
“小六，小七，你們要不要去我的秘密基地？”
看起來內斂害羞的五公主，其實也偷偷地擁有了一個秘密基地。
小崽崽跟淩福一聽到秘密基地四個字，頓時來了興趣。
“五姐，我們要去！”
“嗯，要去！”
小崽崽跟六哥都積極響應著，淩寧彎著眼睛笑了笑，然後帶著他們倆出發了。
秘密基地也是在淑妃的宮裡，畢竟淩寧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這兒的。
淑妃的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淩寧經常不被允許出宮，但是她在自家宮裡還是能轉悠一下的。
她的秘密基地，就是挨著她住的房間。
她房間裡有一個小暗門，暗門後麵有一個小小的通道，小小的通道銜連了另一個隱秘的小房間。
這個秘密的小房間，沒有人知道，連淑妃也不知道。
畢竟淑妃住進這宮裡的時候，這座宮已經建好了。
淩寧發現了這個小通道後麵的房間，她一點點把這個灰撲撲的小房間，布置了起來。
小崽崽跟淩福見到時，都驚歎的不得了。
“五姐好厲害呀！”
“這裡很好看。”
可能每一個小孩兒都夢想過有自己的秘密基地，現在兩個崽崽發現姐姐的秘密基地後，都是滿滿的興奮。
淩寧布置起來的秘密基地，每個地方都花費了心思。
他們幾個坐在秘密基地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睛裡都帶了笑。
在幾個小孩兒的挨挨貼貼中，小崽崽看到了五姐袖子底下露出的小胳膊。
小胳膊上有痕跡。
他捏住了五姐的胳膊，不讓五姐動。
“是淑妃娘娘打你了嗎？”
小崽崽看看五姐的胳膊，擰著眉頭，問了出來。
他在問完後，淩福也湊過去看了。
“五姐，你為什麼不告訴父皇？或者皇後娘娘？”
後宮裡的一應事，都是皇後娘娘管的。
雖然皇後娘娘重在禮佛，不怎麼愛理後宮事，但後宮的掌權，還是在她手上。
淩福其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痕跡。
他沒有直白的問什麼說什麼，他隻暗示了好幾次，讓五姐自己想辦法救自己。
他的暗示，五姐沒有回應過。
眼下，淩寧還是伸出另一隻手，把胳膊上的傷痕用衣服蓋住了。
她搖搖頭，說道：“沒關係的，不是很疼。”
小崽崽：“騙人。”
哪有小孩挨打會不疼的？
他之前遇到壞人，身上也留過痕跡，他是知道的，這可疼可疼了。
“五姐。”
淑妃是五姐的親生母妃，小崽崽跟淩福其實都不太會處理這件事，他隻能努力替五姐想辦法：“要不讓水水給淑妃娘娘看看吧？德妃娘娘以前也打過四哥的，她現在就不打了。”
“小七，不一樣的。”
淩寧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麼著，她對她的處境，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她說道：“德妃娘娘是生了病，以前才會打四哥的，我母妃沒有生病。她不喜歡女孩子，不想要女兒，可我是個女兒。”
“是我沒有用，我不能給她爭光。”
淩寧說著自己不受喜歡的原因，她說完後，淩福立馬反駁道：“她不喜歡女兒，才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被她打傻了啊！”
淩福隻是聽五姐轉述淑妃的話，都覺得要生氣了。
他牽住五姐的手，很堅定的道：“五姐，生女兒也很好的，等以後我娶媳婦兒了，我一定要生女兒！”
女兒看起來就是軟軟的，比男孩子好多了。
小七看著也軟，但像小七這麼軟的崽崽不多，淩福不覺著自己可以生出來像小七一樣好看的漂亮崽崽。
他也不圖他以後的崽崽有多可愛漂亮，反正隻要是他的崽崽就行了。
淩福在堅定的說完要生女兒後，小崽崽也握著五姐的手，用同樣堅定的語氣，告訴五姐——
“這個世界上不可以沒有女孩子的，女孩子是最最美好的呀！”
“五姐，你跟二姐都是最最好的女孩子！”
“你不要不自信，我跟六哥都覺得你超好的。”
小崽崽誇的很真誠，他的誇誇，就像是暖融融的陽光一樣，照進了淩寧心裡某片上凍的土地。
“五姐，不是所有的母妃都很愛小孩子的。”
小崽崽想起了自己的實踐課，也想起了夫子教給他們的一些東西。
他對著淩寧講了起來。
他講，做娘親的，有的很愛很愛自己孩子，但有的並不愛。
我們當小孩兒，沒有辦法在出生的時候，就挑選到一個疼愛自己的娘親。
就算沒挑到也沒關係，在這個世界世界，除了娘親，你還會得到其他人的愛。
小崽崽在講到這裡的時候，還偏過身子，抱住了五姐，他在五姐的耳邊說道：“我跟六哥，都愛五姐的。”
在對著五姐表達完了愛意後，小崽崽繼續給她講課。
“夫子說，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救自己呀。”
小崽崽的課上的認真極了。
淩寧聽的也很認真，她聽著小崽崽給她轉述著夫子的課，她聽著夫子們關於尊重女孩兒的話，她聽著夫子們說著女孩兒的重要性。
一些她以為她不在意的事，忽然之間，讓她繃不住了。
“小七，當女兒也一點都不輕賤嗎？”
“不呀！我娘親在慕容家裡，可重要重要辣，還有我的大姨姨，我跟你說過的。”
“我的大姨姨是大將軍呀！”
小崽崽掰著手指頭，給淩寧數著人頭。
淩寧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總是被母妃說輕賤，說無用。被說了這麼久，她有時候覺得，自己的確無用。
現在小七給她講的課，課上的觀念是她以往從未接觸過的。
她的眼淚越掉越凶，小崽崽手忙腳亂的給她擦著，可怎麼擦都擦不完。
“五姐，不要哭了。”
小崽崽捉急極了，他哄不好五姐，隻好又抱了抱五姐：“你不要哭呀，我跟六哥會想辦法的，我們會想辦法不讓淑妃打你。”
他們在秘密小空間裡哭著，淩寧還沒哭完，就聽見了外頭傳來了一點聲響。
這不隔音。
淩寧以前就是聽到聲響，便快快的爬出來。她這樣兒，還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眼下她跟小六小七抱在一塊兒，想要爬出去，估計有點來不及。
她止住了哭聲，兩隻小手分彆捂住了小六小七的嘴巴。
“不要說話，有人進來了。”
小崽崽點點頭，他的嘴巴跟鼻子被同時給捂住了，小臉都憋得紅紅的。
他們三個全都收了聲兒，不敢說話。
而外頭的說話聲，清晰地響了起來。
是淑妃娘娘在問：“五公主他們呢？”
“回娘娘的話，他們三個在一起，到處跑著，不知道又跑到了哪兒。”
如果隻有淩寧在，她們的宮人跟著淩寧，是跟不丟的。
但加上了六皇子跟七皇子，她們的宮人就常常跟不上。
淑妃也習慣了這情形，她環顧了一下屋子，屋子乾淨寬敞，藏不下幾個小孩兒。
“算了，不管他們。”
淑妃淡淡說完，轉身要走，可就在她抬腳的瞬間，又有宮人走了進來。
宮人臉色發沉：“娘娘，德妃娘娘那兒在攀咬您，她說了您跟她說過的話，隻是現在還無憑無據的，她的話，陛下未必會肯信。”
“我瞧著陛下不信，但貴妃娘娘像是信了。”
“從德妃被罰起，她就想把本宮給揪出來。”
“她不信宮裡的鬼影兒，是德妃做的，德妃是沒那個腦子，她沒猜錯。”
淑妃冷笑了聲：“可她沒猜錯又如何呢，左右她也找不出能牽扯到本宮的證據”
淑妃在冷笑完後，想想攀著她不放的德妃，再想想同樣想把她揪出來的儀貴妃。她收起了冷笑，問道：“小印子的事，怎麼樣了？”
“小印子那邊安排好了，看著他的人，今天就會把他送上路。”
淑妃跟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宮人，說了一會兒話。
而這一會兒的話，聽呆了秘密基地的三個小孩兒。
這些話說的不多，但三個小孩全都聽明白了，這次宮裡的鬼影，是德妃宮裡的人不假。
隻是這個人，他有個軟肋，軟肋是個叫小印子的太監。
沒有人知道他這個軟肋，隻有淑妃知道。
淑妃通過小印子，控製了這人，讓這人扮鬼影兒。
就算哪天鬼影被查出來了，淩帝怪罪的隻會是德妃，跟她是沒關係的。
扮鬼影兒的人上午就已經沒了，等小印子今晚上路，這兩人也能得一個團聚。
而淑妃，也能徹底乾淨了。
淑妃跟人說了幾句，就出了淩寧住的房間。
她是走了，裡頭的三個小孩兒，卻沒有爬出來。
淩寧的小臉很難看，她緊緊地抓著小崽崽的手，聲線都抖了抖：“小七，我母妃害人了，她，她把人害死了。”
她不但害死了一個，她還要害死下一個。
她平日裡發了脾氣，詛咒說想用她的命，換一個男孩，這也都是真心實意的。
“小七，我害怕。”
淩寧在很小的時候是渴望過母愛的，她很努力的去討好過母妃，不管母妃怎麼傷害她，她都沒有氣餒。
可是，她一點點的長大了。
她不渴望母愛了。
她現在隻希望自己能活得好一些，不被打，不被罵，不被嫌惡的好好活著。
“小七，母妃以後，會想殺了我嗎？”
“不會的！”
小崽崽跟六哥目睹著淑妃害人，他們兩個小孩兒也是有點怕的，但感受到五姐的害怕，他們兩個還是先把五姐給抱住了：“五姐，我們是男子漢，我們保護你。”
三個小孩兒說著保護的話，但實際上，全都瑟瑟發抖，抱作一團。
在秘密基地裡緩了好一會兒，三個小孩兒這才爬了出去。
他們在爬出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們要救一下小印子。
救一下小印子，意味著淑妃的罪行，很有可能被揭穿。
她被揭穿了罪行，五公主也很有可能受到牽連，但淩寧知道這個後果，她還是選擇了救下小印子。
“小七，你說的，我們做小孩兒的，沒辦法在出生的時候，就選擇一個愛我們的母妃。”
“但是——”
淩寧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個釋然又堅定的表情，她輕聲說道：“我現在可以選擇，不要母妃了。”
小崽崽看看五姐，他跟淩福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們三個出來，其他的宮人們並沒有發現他們在這個房間裡消失了好一會兒。
“五姐，等我們的好消息。”
他們三個是一起決定救小印子的，但小崽拍著胸脯打了包票，說他去更方便。
他背後還有儀貴妃呢。
淩福背後的如妃，早就不管這些事了。
從淑妃的宮裡離開後，淑妃的貼身宮人，倒是察覺到了一點點的異樣。
她親自去找了五公主問話。
而與此同時，在外頭磨磨蹭蹭了半天的小崽崽，從淑妃宮裡出來後，也不磨蹭了。
他邁著小短腿，就往鳳華宮跑。
他跑回去的時候，儀貴妃拿眼斜我。
“呦，這是哪個小稀客來了？吉燕，你幫本宮看看，這小稀客是不是有點眼熟？”
吉燕撐不住，笑了起來：“奴婢瞧著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這到底是誰呀？”
小崽崽：“……”
小崽崽哼哼唧唧的湊過來，抱住了儀貴妃的腿。
儀貴妃被他抱了腿，也不伸手去抱他。
兩人就這麼僵了一會兒，小崽崽自己爬到了儀貴妃的懷裡，他親親儀貴妃的臉，哄著儀貴妃。
儀貴妃趁他要過來黏糊，直接掰了他的嘴，檢查他的牙。
牙檢查完了，吉燕也把一盒藥丸給拿了出來。
“水水送過來的，把這藥含上。”
儀貴妃說著讓小崽崽自己含，但他沒等小崽崽下定決心伸手，就親自把藥丸塞到了小崽崽的嘴巴。
用壞牙抵著藥丸，有清熱去火還能止疼的功效。
這藥丸所用的藥草，都是治牙的。
藥草的苦味很足，小崽崽被苦的臉蛋都皺了起來。
他想要吐掉，但儀貴妃很有先見之明地製止道：“不許吐，吐一個，待會兒含兩個。”
小崽崽：“……”
小崽崽被苦到都要鬨起來了。
但還好他還謹記著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皺著小臉，把在淑妃宮裡偷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儀貴妃。
告訴完儀貴妃，他一秒鐘都不帶猶豫的，噗噗把藥丸吐了出來。
儀貴妃：“……”
儀貴妃也一心兩用，一邊抬眸瞥一眼吉燕，一邊繼續給小崽崽塞藥。
小崽崽被塞的不敢吐了，他眼裡包著淚花，膽大包天的又往在嘴巴裡塞了一顆糖果。
“藥苦呀，崽崽壓一壓。”
儀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