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被大哥抱起來的崽, 嘴上嘟嘟囔囔的說讓阿無抱,可走著走著,小崽崽還是有點難過了。
小崽崽是年紀小了點兒, 但不傻的。
大哥剛才對他的態度, 跟以前很不一樣。
以前大哥最喜歡抱崽崽了。
有點難過的小崽崽,在去找阿無的路上, 不想往前走了, 他隨便找了棵樹,爬了上去。
宮裡的樹跟關山居對比起來,沒有特彆高。
小崽崽嗖嗖嗖的爬上了樹,然後學著連清叔叔的樣子, 躺在了樹上。
他看著天,小嗓音自言自語道:“崽崽想關山居了。”
宮裡很好, 關山居也很好。
他想頓頓跟九九他們,也想老大的麵條和飲料, 還想聽連清叔叔講故事。
小崽崽在樹上默默看天。
椒房殿裡, 淩琛站在皇後麵前,正一字一句的問道:“母後,小七的毒,跟您有關係嗎?”
皇後坐在椅子上,撚著佛珠,聽他這麼問, 她的臉色都沒變一下。
“琛兒, 你這麼急著趕過來,就是來質問本宮的?”
淩琛彎下了腰,隻聲音裡沒有半點妥協。
他還在繼續道:“水水給小七解毒期間,有宮女想帶走水水, 對他加以謀害。”
“做這件事的宮女,在事後和其姐姐全都急病暴斃。”
“但她們在暴斃前,其中一個宮女想向您求救。”
“母後,去攔水水的宮女,是您安排的嗎?”
淩琛在問這些的時候,隻覺得心臟都像是被什麼緊緊攥在一起,他感覺窒息又難捱。
他查到的線索,不算多,但這一點線索加上他順著往下的推測,最後得出來的結果,足以讓他渾身發冷。
他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也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
他在宮裡,已經將自己關了一天一夜。在這一天一夜裡,他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最後,他知道,他不能逃避。他要來母後這裡,跟母後對持個清楚。
“琛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皇後將手裡的佛珠,丟到了一旁。她站起身來,看著麵前的兒子,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失望。
“為了一個七皇子,你竟然敢這麼質問你的母後。”
“母後,兒臣想知道答案。”
淩琛雖然彎著腰,但他的姿態卻堅定。
皇後看著他,知道不給他一個答案,他是不會走的。
“水水被人借故帶走,的確有本宮的原因。”
皇後承認了拖延水水一事,是她做的,但她不承認給小七下毒。
“本宮跟七皇子,素來沒什麼接觸,他被你父皇和儀貴妃,護的跟眼珠子似的,本宮哪來的機會去加害他。”
“琛兒,在你眼裡,母後就這麼狠毒麼?”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淩琛否認了皇後這話,他隻沉聲,接著問道:“母後,那兩個宮女的死——”
“本宮不需要自己動手。”
皇後淡淡道:“這宮裡,本宮有時候隻需要露出點情緒,就多的是人,想替本宮做點什麼。”
“她們的死,不該歸結到本宮頭上。”
“可她們終究也是因您而死。”
淩琛說完,閉了閉眼,接著道:“您讓人拖延水水,是不想讓小七得到救治,小七這次幸運,及時得到了治療,安然無恙。”
“可若是水水當時沒被小奕護住,這結果也未可知。”
單論這件事,小七固然沒真出什麼意外,但卻也是實打實的危險了一次。
“母後,宮規第四條,後妃欲加害皇子,當處什麼責罰——”
“淩琛!”
眼見親兒子愈發得寸進尺,皇後眼裡徹底沒了耐心,她抬高了聲調,冷冷地看著這個大兒子。
大皇子是淩帝第一個兒子,雖沒被淩帝像寵愛七皇子一樣寵愛過,但大皇子幼時便早早開蒙,得了最好的夫子教導,其品行連夫子都讚不絕口。
皇後原是滿意他這性子的,他這性子得了夫子還有不少大臣的喜愛支持。
可漸漸地,皇後對這個兒子,不滿也在增多。
他是品行高潔,得眾人肯定。
可她這個做母親的,若跟他一樣品行高潔,這些年裡,恐怕連他的命都保不住!
現在,她一手扶持大的兒子,為了一個七皇子,竟對她如此不敬!
“你是想治本宮的罪?!”
皇後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兒子,冷聲問道:“你想治你母後的罪?!”
淩琛抿著唇,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母後,小七年幼,他不可能對兒臣造成任何威脅。兒臣已經聽您的話,去爭這位置了。”
他為了這位置,跟四皇子處處敵對。
如今,毫無威脅的小七,母後還是容不下麼?
淩琛臉上的情緒,皇後看得一清二楚。
她目光裡透著嘲弄,看著自己的兒子:“琛兒,你總覺得,母後讓你去爭,替你去爭,是在沒事找事麼?”
“你是嫡皇子不假,可你父皇根本不看重這個!他自己就非嫡非長,你以為他會因為你是嫡長子,就非立你不可嗎?!”
“四皇子母家不弱,如果不跟他爭,四皇子很有可能會取代你。”
“還有七皇子,他的年歲是小,可你父皇對他的態度,你沒瞧見麼?”
“你父皇對七皇子,是沒有底線和原則的。”
皇後太了解淩帝的心性了。
他看似多情溫柔,其實最是無情。
這宮裡,論起冷血無情來,沒有人能比得過淩帝。
偏偏就是這麼一個無情的人,對著個七皇子,寵溺到了讓人不敢置信的地步。
皇後絲毫不懷疑,淩帝這麼一個貪戀皇權,連太子都不敢也不舍得立的人,為了七皇子,他能做到把皇位的繼承權,留給七皇子。
皇後是不會冒險的。
不管是四皇子還是七皇子,都不該擋她的路。
“母後,就算父皇要把皇位給小七,小七也不會要的。”
淩琛其實還想說,這皇位原就是父皇的,他若真給了小七,小七將來長大了,未必不能做一個好君王。
可這話他沒說。
母後不會聽他說這話。
“琛兒,你還是太天真了,是本宮把你養的太天真了。”
母子倆的對峙,陷入了僵局。
皇後所承認的那些事,其實真按規罰起來,也罰不了什麼。
宮女死了,人證沒了,物證更是沒有。
淩琛對皇後,除了質問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也知道對皇後剛才的那些話信了多少。
隻是在臨走前,他輕聲對著皇後說了一聲:“母後,不管這次的毒,是誰下的……”
“再有下次,不管小七遇到什麼意外,兒臣都會跟他一樣,讓自己遇到同樣意外。”
“他若是死了,兒臣會自請父皇,廢掉我這個皇子。”
淩琛的話說完,他對著皇後深深地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他的話,是明晃晃的威脅。
他在用自己的命,自己的身份,作出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