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 冬
“什麼?你報名下鄉了?”由陽台改建而成的小房間內,紀廠長壓著聲音喝問親閨女。
“當然,同學們都報名了, 還有人寫了血書……”紀曉虹理所當然的道。
在小客廳裡陪著三個弟弟玩的紀曉嵐垂下小腦袋,可嘴角卻是彎彎的, 她在笑, 能不笑嗎?
兩年下來,她可沒少對紀曉虹說上海有十萬知青赴邊疆,要是嫁給上海知青就可以一起回上海。
邊疆兵團,多好啊!?
不光紀曉虹覺得兵團好, 便是三個弟弟也覺得好, 這還是紀曉嵐總是將舊報紙做的簡報拿出來給三個弟弟念。
三個弟弟為了吃糖,自然是認認真真的聽, 身在三線城市的紀曉虹為了攀個大城市的對象,已經為下鄉當知青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紀廠長卻沒有這般樂觀,但是李紫怡早就得了親閨女——紀曉嵐的暗示, 於是便開始吹枕頭風:“讓虹兒去試一試吧,那邊沒有勢利眼的父母在身邊管著,說不定虹兒還真的談上了一個呢, 要是不行,那就讓虹兒回城就行, 我的工作讓她替……”其實舍不得, 可嘴上大方一下而已。
李紫怡見男人一直不說話,推了推,又道:“……好男兒個個下鄉去了,留下來的不是孬的,就是父母過於強勢霸道, 配不上我們虹兒……放心,家裡每個月寄包裹過去,虹兒吃不了苦……”
……
行不行的,名都報了,紀廠長也隻能這般。
幸好紀曉嵐隻是個小學畢業生,不在這一次全體下鄉名額中,要不然繼父還是會將她報名,最後與繼姐一起,讓她這個妹妹多多照顧一下姐姐。
“阿林可以送托兒所了,你也去上學吧,你爸爸希望你也能下鄉建設農村去……”紀廠長到底還是覺得繼女在家裡礙眼。
“嗯,開學就去報名。”其實,紀曉嵐還想賴著,可……罷了罷了。
轉年便十七歲的紀曉嵐夾雜在一群群十三四歲的少女少年期間便不覺得突兀,她還特特去派出所給自己改小了三歲。
淡眉細眼的紀曉嵐當然不會說改年齡,說之前過來時,報錯了年齡,明明是1956年出生,卻報錯成了1953年。
瞧瞧!紀曉嵐生怕被紀廠長給提前報名……可要說她是十四歲,小胸小屁股的她還是挺像的。
紀曉嵐如此費心機,加上成績著實不錯,也便隻能順利的念完高二(早改為五四製),一畢業就各自下鄉去吧。
去哪?不必紀曉嵐自己想法子找個附近的富裕的公社,紀廠長早就打過招呼,讓自家繼女去最困難最艱苦的地方……
如此做,一是紀廠長想要個好名聲,二是為了給親閨女出出氣。
親閨女來信提過是繼女給灌輸了邊疆軍團有十萬上海知青的思想,親閨女說上海男知青小氣又矯情,他們精明的很,找的對象不是同城的,就是特彆能乾的,要不然就是找漂亮的……
總之,親閨女沒能撈到個好對象。
……
1973年,春
三天前,紀曉嵐被知青專列從北方運到了南方。
南方嘛,多雨,特彆是春天的南方,那是特彆的多雨,一下火車就遇上了連綿不絕的雨天。
雨季多塌方。
紀曉嵐連同其他知青被堵在公社十多天,她就如同坐牢般整日捧著一本教科書。
這一趟,紀曉嵐除了一套換洗小衣裳+一套洗漱用品外,就隻有初中+高中四年教科書,其他的厚棉衣+被褥+其他零碎東西等等統統打包郵寄過來。
哦,還有五十幾塊錢也是隨身帶著,是李紫怡私下悄悄塞過來的,紀曉嵐自己埋在郊區的金首飾倒沒有挖出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一天,天漸漸放晴,原本幾十號知青陸陸續續被各大隊長接走,整個女生宿舍就隻剩下她與另外兩個女生。
“你們好,我是紀曉嵐,今年十八歲,我下鄉的大隊是方家大隊,你們呢?”一連十幾天,紀曉嵐都沒有跟人交流,是不想搞無效社交,而且在鄉下一切靠自己,想回城一切靠高考。
哪是十八歲啊,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