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寧侯,你還認識我嗎?”郭夫人問道。
壽寧侯搖頭,“我得了白內障好幾年了,什麼都看不清。”
郭夫人問:“你還記得小蝶嗎?被你摸過手的那個小宮女。”
壽寧侯大驚,“是你!你還沒死!”
郭夫人幽幽說道:“你不死,我怎麼敢死呢?我因一時的軟弱,一輩子受到良心的折磨,不複仇就不能贖罪,我怎麼有臉去地下見何鼎?”
提到何鼎,壽寧侯嚇得瑟瑟發抖。
郭夫人說道:“聽華軍醫說,何鼎受了很多酷刑,最後致他死亡的,是開加官的大刑,有多麼痛苦,還請壽寧侯親自體驗一下。”
壽寧侯被綁在木板上,一張桑皮紙貼住麵部,在上麵澆水,一邊澆,一邊貼新紙,一層又一層,直到壽寧侯窒息而死。
壽寧侯咽氣了。
郭夫人取出一個小葫蘆,她倒出裡頭溫熱的糖稀,封住了壽寧侯的七竅。
這一場漫長的複仇,跨越了快五十年,終於完成了。
郭夫人杵著拐,來到了何鼎墳前,她每年都來祭掃,墳墓旁有一顆青鬆,她年輕的時候,青鬆隻到她的腰間,現在已經亭亭如蓋,可以為她遮風擋雨了。
完成心願之後,郭夫人頭發已經全白了,就像一窩銀絲,她擺上祭品,上了三炷香,說道:“雖然你原諒了我,但是我終生都不能原諒自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郭夫人服了藥,靜靜的迎來了死亡。
直到死亡來臨,她終於釋然一笑。
一隻蝴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蝶的一生,塵埃落定。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給各位看官們交代完《大明女偵探》第五案之解連環的最終結局,本書不會再表。
書歸正傳。話說郭夫人自爆身份後,陸善柔親自送她上馬車,郭佳嘉看到妻子眼睛紅紅的,說道:“我們來辭行,你怎麼哭了?”
郭夫人神色如常,說道:“孕婦喜怒無常,有什麼稀奇,時辰不早,我們走吧。”
陸善柔和魏崔城目送著馬車在雪地消失,這才回去。
陸善柔問未婚夫:“你和郭佳嘉聊了些什麼?”
魏崔城說道:“沒什麼,就是寒暄客套,基本上都是他在找話說,我就嗯嗯嗯。不過,他問了我一件事,我覺得有點突兀。”
“什麼事?”陸善柔問。
魏崔城說道:“就是乾蘿卜鹹菜那事,他問我,那天要兩個錦衣衛小旗去他家裡要的鹹菜,味道如何,跟第一壇鹹菜比起來怎麼樣。”
“啊?”陸善柔心頭一緊,“你怎麼回答的?”
陸善柔差點忘記了,郭佳嘉以前是斥候營的啊,做間諜打聽消息的人,即使十年不乾這一行了,所謂爛船還有三斤釘呢,警惕並沒有完全消失。
郭佳嘉一定對郭夫人有了懷疑。
魏崔城說道:“我還能怎麼說,人家郭夫人辛辛苦苦親手做出來的,好吃不好吃,心意在那裡了。我就說味道很好啊,跟第一壇一樣,我們都很喜歡。”
陸善柔忙問:“郭佳嘉相信了?”
魏崔城說道:“我這個人寡言少語,個性耿直,從不說謊,郭佳嘉曉得我的性格,他肯定相信啊。”
這傻兔子,傻兔有好運。陸善柔一聽,鬆了一口氣,瞅著四處無人,抱著魏崔城啾啾就是兩口。
魏崔城說道:“我買了玉泉山的泉水,放了一夜,凍成冰塊,存儲在冰窖裡,你要不要去冰窖……看一看。”
“去啊,現在就去。”陸善柔拉著魏崔城就往後花園地窖跑去。
今天吃冰煮兔肉!
陸善柔和魏崔城都盼著這個冬天趕緊過去,因為明年春天他們才能成婚。
尤其是魏崔城,幾乎是數著手指頭過日子,把手指數了幾十遍後,春天終於來了,婚期的腳步近了。
天氣轉暖,屋頂的雪融化了,院子裡的梧桐樹開始冒出新芽,書房全部換了貝殼打磨的明窗之後,更加透亮,陸善柔伏案疾書,終於把《陸公案》第四卷最後一個章回寫完。
“本卷完。”寫下最後三個字,陸善柔把筆擱在筆架山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新書的第一個讀者肯定是魏崔城,隻不過此時天色尚早,他在象房還沒回來。
鳳姐今天又跟著溫嬤嬤出去當摟腰的了(注:就是助產士),女人生孩子,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現在家裡隻有陸善柔一個人,滿心歡喜,無人一起慶祝。
陸善柔正遺憾著,有人敲響了院門。
準確的說,應該是錘門。
如鼓點般的錘擊之聲,把門板震得咚咚響,還夾雜著女人尖利的叫罵聲:
“陸善柔!你這個毒婦!殺了我兒子!不守婦道!不守貞潔!裝模作樣去出家,出家變出嫁!現在又攀上高枝,要三嫁了,我就沒見過你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
聽聲音,很熟悉,正是她第一個婆婆,陳夫人,想要陸善柔在陳家守一輩子寡,把她變成貞節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