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夫人嘲諷道:“看你誌在必得的樣子,必定是找到了大靠山。不過,萬一那個朝中大佬已經死了,你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感覺被一把無形的刀刺中了心臟,追凶複仇,是陸善柔一直以來的信念,她從未想過幕後黑手已經安享富貴,舒舒服服死去了。
如果……如果真的死了……那麼我……做這些意義何在?……活著的目的又是什麼?
看著陸善柔信念崩塌,難過的樣子,嚴夫人就舒服了,說道:“我就是說說而已嘛,你不要當真。”憑什麼我活在怨恨之中,你卻一副春風滿麵的樣子?
你……你還是真是個壞人!
見不得彆人快樂堅強、或者平和淡然,恨不得天下人都和你一起痛苦、一起怨恨這個世界!
陸善柔強忍著怒氣,說道:“人的記憶是不可靠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你看得懂《陸公案》,是識字的,得空你把那天探監的事情,從走進監獄開始,看到了什麼,聽見了什麼,你丈夫是什麼神態,什麼小動作,說過的話,你在紙上寫下來,一次次回憶修改。”
“你們夫妻都是狡詐的人,平日有無約定的暗號暗語?以你對丈夫的了解,倘若在有人監視的情況下,他會用什麼法子暗示你?”
“總之,你記下來,把信捎給我——算了,這麼重要的東西,若通過彆人之手傳遞,我不放心,你就把回憶的信放在——”
陸善柔指著場院裡的雞窩,“就放在雞窩的最下麵,你在那裡頭藏了根骨頭都能藏十四年,可見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藏好之後,你托人去澄清坊乾魚胡同給我捎個口信,我親自來取。”
嚴老太應下了。
陸善柔不想再和這個渾身都是戾氣的老太太待在一起,立刻辭行。
她怕控製不住自己,和嚴夫人吵起來。
她未必吵得過嚴夫人老當力壯的嘴皮子,估摸溫嬤嬤溫鐵嘴能和嚴夫人打擂台,過過招。
但,沒有必要,這個嚴夫人雖然精神矍鑠的活著,但靈魂一片死寂,就像吞噬一切生命力的鬼物。
嚴夫人也沒有留客吃飯的意思——從兩個少年的食量來看,兩人一頓就能吃他們一家子三天的肉菜。
嚴夫人說道:“你們早點回去,彆等到關了城門,我就不留你們了。”
陸善柔出了房門,來到場院,看到麥穗一個人把最後半桶豬食倒進食槽。
“陶朱人呢?”陸善柔問道。
麥穗說道:“他說肚子疼,去了茅廁。”
陸善柔想起那道涼拌豬頭肉,“這個豬頭估計大年三十就放在供桌上了,放了一個多月,陶朱嬌生慣養的,肚子怕是受不住。我的燒香包裡有治療腸胃不適的藥,給你吃一顆。”
麥穗說道:“我沒事,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專業大內護衛,喝生水都不要緊。”
陸善柔說道:“這藥丸子是甜的,味道很好,吃糖似的。”
麥穗眼睛一亮,立刻伸出一個巴掌,“我要五個!”
為了一口吃的,立刻就不專業了。
麥穗含著甜絲絲的藥丸,陶朱還蹲在廁所裡劈裡啪啦。
自從那一次在北頂被迫用粗糙的南瓜葉子解決問題後,陶朱出門就曉得指望不上麥穗了,錢都可以不帶,紙一定記得帶。
隻要陶朱不死,彆說給陶朱遞紙了,就是陶朱掉進茅坑裡,麥穗都不會拉他一下,“反正在茅坑泡一泡又不會死”。
陶朱終於結束了,掏出紙擦了擦,正要站起來提褲子,覺得一股股熱氣往屁股上噴。
就好像……有人朝著他的屁股哈熱氣!
難道茅坑裡有刺客?
陶朱當場嚇得腿抖,提上褲子,回頭一瞧,但見一個豬鼻子從坑洞裡鑽過來,睜著一對無辜的小眼睛和陶朱對視。
原來,為了方便收集糞肥,豬圈的下水和廁所坑洞是相通的,隻隔著一堵牆,豬在那一頭聽到劈裡啪啦的動靜,很是好奇,就把豬頭塞進坑洞裡,鑽進來細瞧,豬鼻子剛好懟在那裡噴熱氣。
看到陶朱蒼白的臉,陸善柔遞給他藥丸子,“慢慢含著,治拉肚子的藥。”
陶朱木木的坐在車轅子上,“我再也不吃豬頭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