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是一個卑賤的奴隸, 他和父母兄弟都是昆特子爵的私人財富。
昆特子爵性格殘暴,平常以折磨奴隸為樂。
在比爾生活的世界,十個奴隸的性命都比不上一匹從東方古國來的一匹絲綢。
比爾的父親母是奴隸, 所以他生下來就是奴隸,他沒有自己的思想, 也沒有健全的人格, 對他來說,能夠吃飽就是他最大的夢想了。
但是一個奴隸想吃飽實在是太難了, 比爾每天睜開眼睛就替昆特老爺打理小麥地, 一直忙到天黑才能回到自家用石頭壘起來的小屋裡休息。
小麥產量不高,小麥收獲後,最上等的細白麵隻有昆特老爺和他的妻子能夠享用。
城堡裡的廚娘會用最好的白麵烤製出最香甜的白麵包。
每天早上, 城堡裡的烤麵包香味就會順著窗戶飄出來,輕易就能讓扛著農具在地裡勞作的奴隸饞得直咽口水。
奴隸們餓得受不了了,就飛快地扔掉手中的農具, 趴到小溪邊牛飲一通。
等到肚子裡麵灌滿水了, 人的胃裡也就不火燒火燎的難受了。
在比爾生活的世界, 一般人一天是隻吃兩餐的, 隻有那些貴族,才會在早上起床的時候多吃一頓。
像比爾這種貴族家的奴隸,在社會中屬於最底層的存在, 他們隻有在起床乾了兩個小時, 等到太陽爬到樹梢的時候, 才能回家吃上一段簡單的麥麩糊糊或者煮豆子。
這就是奴隸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頓,再一頓就是晚上天黑後的一頓煮豆子了。
因為晚上不用做活,吃完飯後就是休息時間,所以比爾他們吃得也不會太多, 最多就是一人小半碗煮豆子,吃了保證不會餓得睡不著罷了。
這樣的日子,比爾過了十八年,他的家人、朋友,都是奴隸,大家的日子都是這樣,所以他也不覺得又什麼不對。
在比爾給預想過的未來裡,最好的結果就是努力乾活,最好是能夠讓昆特老爺欣賞自己,這樣他才可能會把女奴指給他,然後他就能和父母一樣,也成一個家,生下一兩個孩子,繼續為昆特老爺做事。
比爾第一次動搖自己的想法,就是因為他的母親在地裡乾活的時候,被昆特老爺的客人縱馬踩死了。
那個瘦弱的婦人,父母是昆特老爺父親的奴隸,也是打從生下來就在替昆特家族做事,她吃過最好吃的一次食物,就是兩個兒子調皮時晚上偷偷從地裡抓到的野兔子。
當時看到兒子們拎回來的兔子時,女人嚇得半死,她教育兒子們,這片土地上的所有東西,都屬於昆特家族,哪怕是一根草,自然也包括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野兔子。
奴隸私自抓兔子來吃,要是被城堡的管事發現了,那是會被用鞭子活活打死的。
理智告訴這個女人不能吃這隻兔子,但是人類對於肉食的向往打敗了這種恐懼,女人和丈夫吃了半輩子的麥麩和豆子,從來就沒嘗過肉的味道。
城堡裡倒是每天都會做肉食,昆特和妻子就兩個人,時常會有吃不完的食物剩下,但是那些食物顯然是落不到比爾家這種低賤的奴隸手裡的,城堡裡的管事、護衛貴族領地的騎士老爺,城堡裡的廚娘的仆人,那麼多人分下來,再多的食物也沒有多的了。
年輕的時候比爾的母親也夢想過自己能夠當上廚娘,城堡裡的廚娘日子過得多好,雖然不一定每天都能吃到老爺和夫人剩下來的食物,但是烹飪食物的廚具一直都是她負責的,煎完肉的鍋子裡麵加點清水,煮開後多少也能帶上一點肉味。
然而廚娘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坐,那一半都是廚娘把手藝傳給自己的女兒和兒媳婦,世世代代繼承下來的,像比爾母親這種奴隸,把好好的食材放到她麵前,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做不出好吃的食物,那自然也就當不上廚娘了。
就連比爾和比亞抓回來的那隻兔子,女人也隻會讓丈夫扒掉兔毛後直接用柴火烤了,連內臟都沒有去。
那隻沒有放任何調料的烤兔子,吃起來味道自然也不會太美味,但是比爾一家人還是十分珍惜的吃完了。
然後為了不被人發現,比爾的父親還摸黑把吃剩的骨頭和兔皮拿到森林裡偷偷埋了。
其實兔皮對於奴隸也是一件十足的好物,冬天總是很冷的,一張兔子皮雖然不大,好好計劃一下,總是能夠做出一雙兔毛手套的,聽說鎮上還有專門的商鋪收購皮毛呢,一張兔毛還能賣好幾個銅幣,幾個銅幣能買小半袋子豆子了。
但是比爾的父親不敢貪圖這份銅幣,哪怕他們家裡窮得連一個銅幣都沒有。
——奴隸是不允許有私產的,他們的生命都是昆特老爺的,昆特老爺願意給他們食物,他們才能有口吃的,冬天也得等昆特老爺開口了,他們才能去森林裡麵撿拾柴火回來,不然冷死了也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在金錢和暴露一家人的選擇前麵,比爾父親更加看重一家人的安全。
處理好了兔子的骨頭和皮毛後,父親兩嚴令禁止兩個人兒子再去捕捉兔子,這種事情做一次逃掉了是運氣好,做十次被人抓住一次,就足夠昆特老爺活活打死他們一家人了。
少一口吃的沒有關係,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或者才是這對夫妻最大的心願。
然而比爾的母親運氣不好,被貴族縱馬踩死後,昆特老爺一句話都沒說,隻讓比爾的父親把人拖去埋了。
昆特老爺覺得奴隸埋得太近,會汙染城堡的環境,所以他領地上的奴隸死了隻能埋在森林後麵的那座山穀裡麵。
昆特老爺給了比爾一家半天時間,讓他們處理比爾母親的後死,第二天城堡的管事就拿鞭子催著他們上工了。
在昆特的心裡,奴隸是不應該有多餘的感情的,他們都是他的私有物,萬事都得以他為重,所以也不會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去傷懷家人的逝去。
母親去世後,昆特的想法就開始動搖,然而這點動搖並不足以讓他改變。
知道昆特老爺出去參加聚會,回來突然就開始發起了高熱,整夜整夜的咳嗽,然後就是子爵夫人、騎士、城堡裡伺候的那些仆人,無一幸免,全都開始發起了高熱。
這個時候所有的奴隸都開始驚慌了起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昆特老爺他們應該得了黑死病了。
比爾生活在一個黑死病肆虐的世界,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人被黑死病奪走什麼,這種病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其傳播快,並且無藥可救。
這一次黑死病也展示除了它的可怕,最先發燒的昆特老爺連醫生都沒有等到,發病天後就渾身長滿黑色的膿瘡痛苦的死去了。
比爾身上的鞭傷,就是因為管事老爺讓他和另外個奴隸處理昆特老爺的屍體,他們不敢去,想要逃跑,被管事老爺抓住用鞭子打的。
當時比爾想著相比於得了黑死病痛苦的死去,他還不如被管事的用鞭子打死呢。
然而比爾沒有死,也沒去給昆特老爺處理屍體,因為他的哥哥比亞主動站了出來,說他願意去處理昆特老爺的屍體。
當時比爾已經被疼暈了,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他的哥哥也發起了燒。
他家周圍的奴隸大部分也都發起了燒。
昆特老爺的死亡,仿佛為這場災難拉開了序幕,子爵夫人、騎士老爺、管事老爺,那些比爾熟悉又或者不熟悉的奴隸,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他的哥哥和父親也沒用躲過,一個個地也相繼發起燒。
最開始,奴隸們還會挖個坑把屍體埋了。
畢竟現在他們能吃飽了,有力氣了。
城堡裡的人都死掉後,堆在城堡裡的那些食物就沒人看管了,奴隸們砸開了糧倉的鐵鎖,搬出糧食和肉乾煮了滿滿兩大鍋,大家都敞開肚子吃了一個飽。
比爾沒去,他渾身都是傷,還發著燒,躺在屋裡根本起不了身,是他的哥哥比爾,硬撐著精神拿著家裡的大陶罐帶了滿滿一罐子肉湯回來,一家口湊在一起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頓肉。
吃著吃著,比爾的父親就無聲地流下了眼淚,此時的放縱,不過是一群走投無路的可憐人最後的狂歡。
在這片被黑死病籠罩的土地下,這些現在還活著的幸運兒,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幾天,或許是一天,也可能是兩天,總歸不會太久。
在這個世界生活的人,連歲的小孩都知道,黑死病一旦出現,會平等的帶走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不管你是貴族、平民、抑或是奴隸。
昆特家是個大家族,祖祖輩輩攢下了許多的錢財,奴隸們衝進城堡後,發現了許多的珠寶和錢財。
這些東西都是這群奴隸們沒有見過的好東西,也是他們向往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哪怕他們可能就快要死了,這些人也沒有對這些東西喪失熱情。
有奴隸從昆特老爺的衣櫃裡翻出了他的禮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後又往身上揣滿了了硬幣,然後一臉狂熱的跑了出去,再也沒回來。
更多的奴隸眼裡隻有食物,他們幾乎是癲狂的搜刮著城堡裡的食物,煮熟後直接用手抓著就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