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西的想法很簡單, 丈夫現在的種種症狀,十有八九是黑死病沒跑了,而她自己, 現在雖然還沒有發燒,但是最後應該也是躲不掉的。
佩西是見過城鎮裡那些因為黑死病死去的人最後是什麼下場的。
要是家裡有人還活著, 那還能花上幾個銀幣,把屍體運到城外的亂葬崗掩埋的。
大家都知道黑死病的可怕, 就算是病人的屍體, 近距離接觸過後也是有被感染的風險的。
然而對於城裡那些既沒有商鋪,也沒有土地, 隻能住在貧民窟的人來說,染上黑死病是死,沒有錢買食物也是死。
與其餓著肚子等死,還不如搏了一把,隻是幫人掩埋黑死病人的屍體,就能得到一大筆錢, 隻是買糧食的話,足夠一家人吃上好幾個月了。
所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在中世紀也一樣適用,雖然城裡願意收錢幫人埋屍體的人不多,還經常會死亡, 但是總有日子困難得過不下去的人會做這件事情。
這還得是家裡有人活著,要是運氣不好, 一家人都病死了,那麼就隻能任屍體在家裡發爛發臭,等到屋子裡有臭味傳出來的時候,那麼教會的人就會出麵善後。
教會認為黑死病是真神給的考驗,那些傳教士是不怕黑死病病毒的。
至少口頭上他們是不怕的, 心裡怕不怕就沒人知道了。
當然了,教會也不會白白幫人處理屍體,那種一家人都死絕了的人家,但凡是教會幫著善後了,那那一家人所有的財產就歸教會了,這一點就連領主都沒有質疑的權利。
事實上下現在教會勢力很大,彆說是一個國家小小的領主了,就是一些小國家的國王,在教會的教皇、長老麵前,也隻有伏低做小的份。
那些實力不濟的小國家,但凡是質疑教會做出的決定,那麼分分鐘就會被迫開啟‘聖戰’副本,在支持教會的國家和信徒的聯合打擊一下,一般的小國家都很難撐過半個月。
這也就導致現在在外麵,教會的一個隨隨便便的傳教士,在外麵行走的時候都沒有貴族敢為難他們。
實際上教會的傳教士本質上也能算得上是貴族,所以現在很多平民會選擇把家裡適齡的孩子送到修道院去學習,隻要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出來後最低都是傳教士,直接就完成了從平民到貴族的階級跨越。
佩西和丈夫曾經也想過,等到兒子到年齡後,就把兒子送到修道院去曆練。
他們這一輩子就隻能這個樣子,就總想著自己的孩子能夠走的更遠,站得更高。
原本佩西心裡還很遺憾,覺得自己在城鎮裡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他們現在身上可能帶著黑死病毒,也不敢把病毒帶回家,所以隻能窩在小小的閣樓上等死。
等到他們死了之後,他們這段時間攢下來的三十幾個銀幣,應該是要被教會的人收走了。
對於貧苦人家來說,每一個銅幣都來之不易,那三十幾個銀幣,是佩西替人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洗到雙手都皸裂通紅,是吉姆跟在騎士老爺身邊,整日伏低做小,跑腿戰鬥,用滿身的傷口換來的。
騎士老爺沒有心,在發現吉姆發燒的第一時間就把他趕回了家。
雖然當時對方沒有說要解雇吉姆,但是能給騎士老爺當隨從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競爭那麼大的工作,絕對沒有給他留著的道理,絕對是他這邊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人頂掉位置了。
吉姆跟在騎士老爺身邊也好幾年,明白像他們這種普通人,是絕對不能跟那些貴族談情分的。
要是放在之前,佩西絕對會因為丈夫失去工作而覺得傷心,但是現在的她根本就顧不上難過。
佩西沒想到父親會來城鎮,雖然她很不讚成多德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來城裡,不過因為他來了,倒是可以把他們夫妻兩這段時間攢下來的錢帶回去。
把錢袋從窗戶扔下去後,佩西就催著父親趕快回去,連跟在他身邊的比爾兄弟兩都沒有注意到。
然而多德怎麼可能就這麼離開,一聽兒媳婦說兒子生病了,他當即就慌了,忙不迭對著半掩的窗戶追問道:“佩西,吉姆到底怎麼了?算了,你還是先把門打開,讓我上去吧,我必須要親眼看過吉姆後才能夠放心。”
佩西在窗戶後麵搖了搖頭,泣不成聲道:“吉姆發燒了,我覺得是黑死病,馬修還那麼小,我不能讓你上來看他,這病特彆的厲害,會傳染。”
來城鎮的時候多德心裡就隱隱有些預感,在親耳聽到佩西說吉姆發燒後,他心裡的那些僥幸期望,在殘酷的現實麵前,終究還是徹底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