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出任務險些沒命後,虞禾由衷地感謝謝衡之留給她的法寶。無論是那些護體的釵環玉佩,還是複元療傷的靈丹妙藥,都在危難之際護她不死。
這些東西並不是謝衡之臨走前才贈予她的,而是謝筠許久以前就留給她防身了,隻是當時她隻當做是尋常物件,不知曉真正的用處。
謝衡之離開的時候隻帶走了他的劍,其餘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因此對於虞禾來說,很長一段時間,謝筠都給她一種人間蒸發般的失落感。
虞禾在罪牢裡監守的時候,就在那順帶看看話本子,看完了再借給牢裡整日發瘋的邪修看,雖然有時候他看到惱火的地方會直接把書撕爛,但這已經是為數不多能讓他安靜的方式了。
他邊看邊說:“等我出去,就把這個寫話本子的殺了。”
虞禾用劍敲了敲地麵,善意提醒:“他就在最底下一層。”
她說過這話後,從此這邪修連辱罵聲都小了許多。而被她抓進來不久的竹節蟲,查清過往罪孽後隔月就要斬殺消冊。這段時日經常模仿罪牢眾弟子的聲音,說一些不堪入耳的瘋言瘋語,虞禾在罪牢裡待久了,就算聽到他用自己的聲音浪 | 叫都麵無表情。
隻不過虞禾還是會漸漸感到無趣,比起待在罪牢,她更願意下山緝拿魔物。自從她意識到謝衡之留下的護身法寶這麼好用後,那些臨戰之時的膽怯都被消弭了,讓她應敵之時更無顧忌,不會時刻擔心自己身體太脆被人一招就沒命。
也是因此,她在禦敵的時候也會積極衝上前,而不是像從前一般等著前輩消耗對方精力。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配得上不等閒,就像周師兄危難時刻將她護住一般,她也想儘自己所能將人護在身後。
負責外務的弟子都不知曉虞禾的來曆,猜想她自有法寶傍身,才能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棲雲仙府那麼大,多得是有秘密的人,他們在悔過峰累死累活的,哪有心思再去窺探什麼。
在棲雲仙府的日子過得很快,虞禾總覺得自己像是一眨眼就從婆羅山的小院裡到了悔過峰,除了累以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真的很忙很累,所以很少有時間想起謝衡之,對於她來說,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某一個早晨虞禾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白茫茫的雪落了滿山,漫天的白雪就像剪碎的鵝毛,洋洋灑灑地飄散在天地間。
對於高階修士來說,禦寒所耗費的靈氣微乎其微,而像他們這樣的低階弟子,比起耗費靈氣維持溫度,不如多穿兩件衣服來得實在。
虞禾見雪下得這樣大,難得沒有一早爬起來去修煉。等到雪下得很厚了,她才好好挑了件衣裳,梳個好看的辮子撥到一側。對於她來說,能紮一個像樣的辮子已經很不錯了,從前她的發髻都是謝筠學會了給她梳的,她對這些至今是一竅不通。等她出門的時候,雪還是下得很大。
前世的時候虞禾是南方人,本來想等到大學寒假再去北方看雪,結果雪還沒看上就到這兒來了。後來住的小山溝也是個終年不落雪的地方,一直到後來,謝筠帶著她遊曆過許多地方,親自帶她看了大雪紛飛的模樣。
虞禾很喜歡踩在厚厚的雪地上,聽著腳下傳來細微的吱呀聲,等走得很遠了再回過頭看自己的腳印。今日不是她監守罪牢的時候,但她不想一個人在下雪天無所事事地待著,她感覺自己應該找點什麼事做才對。
於是她背著劍往峰頂爬,最後又朝著罪牢後的竹林走去。那裡的雪地還乾乾淨淨的,沒有被踏足的痕跡。大雪天練劍,想想就很有意境。
虞禾走到竹林中被她用劍砍出一大片“斑禿”的位置,大雪將她排列整齊的竹子無聲掩埋,顯得這塊區域更加空曠。
也不知道春天的時候會不會長出好多新筍,長出新竹來鶴峰主就不會總提這個事了吧。要是有剩餘的新筍,好像還能炒來吃……
虞禾鼻尖被凍得通紅,在雪地裡走了很久,直到在風雪的簌簌聲中聽見了些細微的動靜,她才緩緩停住腳步去辨識。
實在是很熟悉的腳步聲,又輕又沉穩,一步一步地靠近。在風雪聲中,隱約得像是她產生了錯覺。
虞禾站定在雪地裡,捧著手指哈了口熱氣,默默地想著,應該就是錯覺吧,再等一會兒就聽不見了,反正好幾次都是這樣,這次肯定也是。
“虞姑娘。”
虞禾眼睫輕顫,愣了一會兒才轉過身。
緩而密集的大雪,像是在他們中間隔了一層帷幕,虞禾看到了一個身影,卻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
然而隻需要一個身影,一個麵對麵再叫出她名字的機會,就足以讓她尚且不夠堅硬的心防崩潰。
這個時候,她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還好她今天換了件新衣裳,沒有再以狼狽的姿態出現。
“謝……衡之。”
虞禾的嗓音微微發顫,等她開口後,才發現在謝衡之周圍三尺以內,風雪近不了他的身,衣角還是發絲都沒有沾上一片雪花,而反觀她肩發上都落了一層雪。
謝衡之與她隔著一段距離便不再走近,望著她的眼神稱不上冰冷,卻也不熟稔,就和當日他離開一般,是毫無情緒波動的平靜。
她吸了口冰涼的空氣,眼眶也紅紅的,說道:“我不是來纏著你。”
“我知道。”
真的太冷靜了,虞禾有點難過地想。
“我來此地,是有要事告知你。”謝衡之看到她身上落了一層雪,下意識想要用結界隔開,然而想了一想,還是沒有這麼做。
“要事,就在這兒說嗎?”
謝衡之知曉她的顧慮,說:“我來的時候已經設了結界,不會有人知曉。”
他什麼都沒有問,不問她怎麼來到這兒的,為什麼要來,也不問她經曆了什麼。
虞禾的手縮進袖子裡,指甲陷進掌心,冰冷與疼痛都讓她保持清醒。
“你身上有我設下的命劍護體。”謝衡之並不準備將話說得委婉,乾脆利落顯然也對虞禾更好。“你受過幾次致命傷,不知你可記得……”
命劍護體是個很麻煩的咒,如果不是虞禾來到棲雲仙府修煉,他其實並沒有想過再去管。畢竟她在凡間受到致命傷,以他的修為替她擋下並不算太艱難。可換作修道之人一記殺招,造成的傷害便不容小覷了。
謝衡之猜想到,虞禾並沒有察覺這些,以她的心思,或許是當做自己足夠命大,亦或是什麼法寶傍身,絲毫想不到她與人對敵之時首當其衝的送命行為,都是有人在背後默默將血咽了下去。
“如今的情況,對你我都不是好事。”謝衡之抬眸看向虞禾。
聽完謝衡之的解釋,她一時間感到啞然,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現在的情況,就像是直到分手後,她才發現前任送過她一件很貴重的禮物。也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傷心。
見虞禾低著頭沉默不語,謝衡之也沒有立刻說什麼。若無必要,他不願與虞禾再有牽扯,畢竟當初已有約定,若是她能忘卻前塵一心修煉,他也不該出現打攪。
“我無意擾你修行,隻是此咒法特殊,若不早日解開,對你我都不是好事。”
就在前幾日,虞禾下山除魔,又受了一記殺招。
謝衡之在靈台境與幾位宗主議事,忽然間感到心腹劇痛,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他皺起眉,抑製不住地咳了兩聲,猩紅就從他掩唇的指縫間透出,在場的宗主長老都被他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