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死在他劍下的人,當真是……(2 / 2)

煉劍 白糖三兩 9414 字 8個月前

但為什麼,不是不在意嗎?

不在意,為什麼頻繁想起?

死在他劍下的人,當真是無關緊要的嗎?

師清靈受了很重的內傷,她醒來後很久沒有說話,也不像從前吵著讓謝衡之來看她。

甚至等到謝衡之真的來了,她反而目光躲閃,一直不敢與他對視。

她沒想到虞禾會殺她,那個劍陣的確是朝著她去的,也差一點要了她的性命。但她看得出來,那劍陣一定不是出於虞禾的本意。

師清靈至今回想起來,仍是一陣後怕。隻差一點,她就會被劍氣削得粉碎。

但比起這些,更令她難以忘記的,是那快得讓人措手不及的劍招。

分明那一劍救了她,卻令她每每想起,都好似也被那一劍貫穿了一般,渾身止不住地發寒。

師清靈猶豫過要不要將實情說出,她認為虞禾的劍招更像是失控了。

然而爹爹和蕭停都告誡過她,此事已了,再追究下去毫無益處,不過是平添謝衡之的煩惱。

更何況那個時候,虞禾想要殺了她,謝衡之隻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人都死了,事實已經不再重要。

“我身上的落魄草,與你有關。”謝衡之見到她,象征性的關切後,毫不委婉地說出了他的來意。他表情淡淡的,分明是來興師問罪,又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

師清靈麵色蒼白,抿著唇一言不發,手指緊攥著衣袖,連看他都不敢。

“我隻是想看看,你拚儘一切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她深吸一口氣,這個秘密阻塞在她心上,讓她日日難以安枕,不得不受製於陸萍香。

她原本想著,如果謝衡之知道了這件事,她還不如死了。

然而這件事真的披露在謝衡之麵前,卻並沒有她想得那般絕望,她的確感到恐懼和羞恥,再然後,卻是一陣如釋重負。

“我這一次真的知道錯了。”師清靈不敢再瞞著謝衡之。即便謝衡之為了救她,親手殺了虞禾,她也沒覺得有多高興。

雖然她也討厭虞禾,但見她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是真的沒有想到。

——

師清靈被提去悔過峰受刑,師無墨並未給她求情。落魄草的事,她始終瞞著所有人,以至於知道內情後,師無墨被硬生生氣到吐血。

她在洗心台上受了三十道黜邪鞭,折損一大半修為,功力相當於退後了五十年。至少五年以內,她連外門弟子都不及。師無墨將她領回了劍宗,罰她在後山思過,也不說什麼時候放她出來。

師清靈被送回去的時候氣若遊絲,連哭都沒有力氣,待她緩過來後,卻是頭一回沒有找謝衡之求情。

事態平息,棲雲仙府還是如從前一般,有人繼續追查法器,搜尋陸萍香屍身的下落,有人下山除魔衛道,忙於修煉和山門任務。

太陽照常升起,人人都如從前一般做著自己的事。

很快三秋競魁上發生的一切,都成為了閒暇時的談資,偶爾才會被人提起幾句。

那個背著劍四處奔走的姑娘,就像世間許許多多平庸的修士一般,以尋常的方式出現,又悄無聲息地離去,仿佛是一滴水落入汪洋中,隻泛起了一絲很小的漣漪。

偶爾有悔過峰的同修提起,問一句她去了何處,有人會說:虞禾啊,她應該是跟好朋友一起去了姑射山。

而後問話的人點點頭,悵然地說上一句:“是嗎,那她現在估計也過得挺高興。”

直到有一日,公儀蕤在桃花潭水見到了一個人。

那些高大的樹木拱著一團血似的夕陽,橘紅的落日正從扶疏的枝葉間掉下去,夕陽照得他連長長的影子都顯得孤單。

謝衡之站在岸邊,出神地盯著那一池燃著霞色,仿佛正在燃燒的潭水,似乎想從中找出什麼東西似的。

公儀蕤頓住了腳步。

師無墨來找過他,發生了什麼,他當然是知道的。

但他也選擇了沉默,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當作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謝衡之喜歡虞禾,就算他嘴上說著不應該,還是抵不住情難自禁。

公儀蕤沒想到師無墨會乾出這種事,更想不到,事情會陰差陽錯,給這兩人一個荒唐的收場。

“我知道記憶被動了手腳,或許還有彆的什麼,被人抹去了。”

謝衡之直直地盯著他,想要做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公儀蕤想起了有關於虞禾的一幕幕過往,想到她愁眉苦臉地提起謝衡之,想到她拿著蒲扇替他照看藥爐,還有她幾日不來拔除魔氣,導致謝衡之聽完臉色陰寒……

其實他與虞禾相識並不久,修士的壽數很長,短暫的兩年,很快就能忘記了。更何況身為醫修,他見過太多人死了,千奇百怪的死法,多慘烈的都有。

他隻是覺得不該如此,至少不應該是這麼個可悲的死法。

可悲到他隻要一想起來,就覺得胸口憋著一口氣吐不出來。

公儀蕤悶悶地說:“想起來也沒好處,算了吧,我是說真的,有些事不記得才是最好的。”

謝衡之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甚至隱約感覺,他最不願樂見的事已經發生了。

“我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記起來是徒增煩惱,你還是堅持要恢複?”

“是。”

他能感覺到,這一定是很重要,讓他絕不想遺忘的東西。

——

禁地邊緣,暗河裡時不時有水浪翻滾,有東西在裡麵發出長嘯,但這長嘯持續了一陣子,依舊沒人注意到,也就慢慢停止了。

尚善等了好久,他望著暗河外麵的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明明兩千年都活過了,現在卻覺得時間難熬。

虞禾說好了要來向他道彆。

他才不會掛念一個人族,他隻是擔心自己以後沒人喂了而已。更何況,都答應過他了,怎麼能把他給忘記。

不止是虞禾,連她身邊那個小結巴也沒來了。

他又要孤零零一個人,被丟在這禁地。

不是說好把他當朋友了嗎?

人族果然最會騙人,看起來老實的也不例外。

尚善心中怨氣翻湧,卻忍不住每日都浮上暗河,探個腦袋看一看。

終於有一日,他等到了一個人影。

來人卻不是虞禾或小結巴,而是他最討厭的那個劍修。

“你在等她。”

尚善有些激動地喊:“她人去哪兒了?是不是你不讓她來找我!”

謝衡之的瞳孔微微晃動,好一會兒,他嗓音滯澀,緩慢開口。

“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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