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曾經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但穿過一次書,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也讓她多了幾分忌諱。
架不住媽媽為她的身體焦心,最後她隻能跟著去了一位高人家裡。
二姑口中的高人是個頭發燙成泡麵卷, 塗著鮮豔口紅的阿姨,家裡除了供桌上的神像以外, 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算命的大仙。
師父問了虞禾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 從生辰八字問到她最近做了什麼夢,吃了什麼東西,見了什麼人。
虞禾百無聊賴地回答完,最後又像是看中醫似的, 被掰開眼皮,撬開嘴檢查舌頭。
隨後那高人得出一個結論:“這女娃子是被嚇掉魂了, 要去喊魂, 把魂找回來就沒事了。”
班級群要做統計,虞禾穿回來太久, 記憶不如從前鮮明,現在搞起高科技總是比彆人慢半拍。低頭打開文檔填表的空隙, 師父和媽媽已經說完話,端著一碗黑乎乎的符水出來了。
“來把這個喝了。”
虞禾瞥了一眼, 扭頭看向媽媽, 臉上寫滿抗拒。
媽媽催促道:“快喝了試試。”
虞禾猶豫了一會兒, 想著也喝不死人,頂多是拉肚子,索性接過符水一鼓作氣往下咽。
詭異的味道令虞禾反胃,出了大師的家門還在犯惡心。
媽媽挎著包,提醒她:“你才出院,我已經跟你們老師交代過了, 家裡更安靜,在家休息幾天,不能用腦過度,少打遊戲少看小說。”
那股符水的氣味兒揮之不去,虞禾皺著眉點頭,說:“我覺得封建迷信不可靠。”
“你這個事太邪乎了,試一試總是好的。”媽媽顯然也不是全然相信,要不是虞禾二姑一直勸,她也沒想到用這種辦法。
虞禾養病期間,在宿舍群和舍友報平安,順帶說了一句去看大仙的事,幾人紛紛交流起自己遇上的“靈異事件”。
要不是虞禾還算有理智,表達欲爆棚的時候,她也很想說一句,她不僅穿過書,還參與神仙打架被當做炮灰一劍給殺了。
隻可惜等她再去找那本書的作者,發現作者寫書也是佚名,坑了了還找不到人。
舍友聊起近日時常對虞禾獻殷勤,還向她們打聽虞禾的男同學,在群裡起哄道:“你對你那桃花有感覺沒?”
“看他還不錯,要不試著喜歡一下?”
虞禾望著屏幕上的喜歡二字,心跳仿佛都慢了一瞬。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謝衡之,想到刺入她心口的那一劍。
雖然她很快就咽氣了,疼痛並沒有維持太久,她卻覺得另一種冰涼的隱痛,伴隨著她來到了這個世界。
她與謝衡之從相遇到結束,他們之間遠稱不上轟轟烈烈。
或許謝衡之並不在乎,但對她來說,這一切已經足夠刻骨銘心。
回到這個世界,再想到去喜歡什麼人,她隻覺得疲倦乏味,對著任何人也無法生出一絲一毫的心動。
誰都比不上謝筠,謝衡之也是同樣。
她一直這樣想著,似乎死在謝衡之手上這件事就好接受得多。
“不想談戀愛。”她敲了幾個字發送出去。
舍友都知趣的不再提起。
一直到師父所說的日子到了,媽媽將人領回家。
師父打量過虞禾的房間,確認道:“就是在這兒嚇丟了魂兒?”
“就是在屋裡做了個夢,嚇得哇哇哭,後來就開始精神不對,說話還文縐縐的……”媽媽說著又瞥了虞禾一眼。
虞禾也不反抗,配合著她們荒唐的叫魂儀式。
大半夜師父拿著一件虞禾的紅裙子,朝西邊大喊“虞禾回來!”
媽媽緊隨其後答道:“回來了!”
隨後她們就朝著家裡走,邊走邊喊,一直喊到虞禾的房間。
她就僵坐著,任由師父念念有詞地圍著她轉圈,隨後不知從哪兒掏出一顆紅棗塞給她吃,整個過程又詭異又荒誕。
虞禾吃完了棗子,看著媽媽包了個紅包送走師父,忍不住將這件事發到群裡和朋友吐槽。
她正敲著鍵盤打字,鼻腔忽然一股熱意。
虞禾立刻捂著鼻子起身,血還是從指縫滲出滴到了屏幕上。
她起身去抽紙巾,眼前一陣陣發昏。
“就說封建迷信靠不住……”
聽到媽媽的腳步聲,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正想起身之時卻沒了力氣,渾身一軟就倒在了地板上。
一陣天旋地轉中,她仿佛聽見有好多重聲音齊齊呼喊“虞禾回來”。
身體也輕飄飄的好似不存在,沒一會兒,意識便模糊了下去。
——
疆黎與中州交界處的懸崖,臨著萬丈深淵,峭壁上建了一座高大華麗的樓閣。
整個深淵中漆黑一片,隻剩下這樓閣徹夜燈火通明。
侍女繞過沉醉在聲色中的人客,到了最上一層,終於找到一個紅衣的身影。
“主人,十九醒了。”
曲流霞倚著欄杆,不耐地輕嘖一聲。
“真是麻煩。”
他東躲西藏了這麼些年,為了讓謝衡之饒他一命,不惜出賣陽關道的消息,謝衡之倒好,非但言而無信,還反手將此事告知了陽關道。
害得他被視為叛徒逐出師門,還得躲避著謝衡之的追殺。
他的東鬼市已經被西鬼市之主吞並,讓他不得不龜縮在此處建立這座自在飛花。
之前建在海麵建在疆黎,都被謝衡之找上門給毀了。
曲流霞聽聞謝衡之又搶了法器要複活他心上人,便命手下的十九趁著他被各大門派圍殺之時撿漏,最好能一舉殺了那瘋子,或是把他手裡的法器搶來當個籌碼也成。
現在好了,法器沒搶到,謝衡之也沒死,十九還被打了個重傷。
謝衡之肯定知曉有他在背後插手,傷勢好了定然又要四處搜尋他的蹤跡,他這自在飛花恐怕又要保不住了。
“沒死?”他皺眉道。
“沒死,就是……”侍女麵色複雜,欲言又止。
“直說便是。”
“不知為何,醒來了有點呆呆傻傻的,沒說兩句就開始大哭……”
曲流霞眉頭皺得更緊,抬起腳步,邊走邊說:“被謝衡之打成了傻子不成?”
自在飛花可不養閒人,要是真成傻子了,直接讓人抬著丟下深淵喂魚。
曲流霞走得很快,鮮豔的紅衣長至拖地,像是一大團在地上湧動的血液。
哐當一聲,門被推開,他撥開珠簾,和地上淚流滿麵的女子目光相接。
虞禾正翻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試圖一刀斃命回到自己的世界。
然而自殺和他殺到底是有所不同,尤其對於虞禾這種怕死的人來說,下手前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
正當她拿著刀比劃,猶豫著不敢下手的時候,曲流霞走進了門。
“小十九這是怎麼了,知道自己任務失敗,想要以死謝罪?”
虞禾望著這張讓她記憶深刻的臉,一時間啞口無言。
就是這個人朝她射出三箭,差點要了她和謝衡之的命。
曲流霞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腦袋。
“真傻了?”
他語氣一沉,手上化出一道風刃迅速朝著她的頭頂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