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圖南點頭，正想帶陸子野離開，包裡的手機震動不止。
“你前任經紀人。”陸子野瞅了眼來電顯示。
虞圖南拿起手機，在四周掃了一圈，“去沙發那坐一會，我馬上過來。”
被姐姐貼貼過的陸子野很乖巧，心情很好，捧著包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等待著。
這一等，等了很久。
《四季》的網劇購買陷入僵局。
跟虞圖南同搶這部劇的買家故意跟賣家一起聯合起來抬價，虞圖南先是了解了一番買家的資料、背景，而後打了通電話，細說宣發以及各種潛在成本後，成功讓買家陷入猶豫階段。
再然後，又跟賣家打了通電話。
處理完這些事，南北影視的項目交接時出了點小問題，同事跟她打電話確認。
一忙，就忙了一個半小時。
陸子野起初坐姿端正，恍如小學生，等得越久，坐姿越懶，最後乾脆把包放在他麵前的玻璃小圓桌上，趴在上麵愣愣看著虞圖南的包出神。
不久，眼皮耷拉。
像困倦的小狗熬不住睡夢的誘惑，腦袋枕在雙臂上，懶洋洋地睡了過去。
直播間的觀眾隻知道虞圖南在忙，沒有她的鏡頭，陪著陸子野等了一個半小時。
看著鏡頭裡安靜的睡顏，彈幕飛速閃過。
不是誇他帥，是覺得他有點可憐。
【乖得有點令人心疼，沒想到我會因陸子野說這句話】
【嗚嗚嗚是真的很心疼，好像被姐姐丟下的可憐弟弟】
【主要感覺他很習慣誒，中途都沒有看時間或者催促，安安靜靜的等】
【對對對，有種“我知道姐姐可能要忙很久，那我就等”的感覺】
【我哥等我，超過五分鐘就開始不耐煩....】
【圖南，我知道事業很重要，但快來救救弟弟吧！！】
虞圖南的身影出現在鏡頭前時，彈幕狂歡。
她小跑著趕過來，彎腰細看，才發現陸子野睡著了。
撫了撫呼吸不順暢的胸口，虞圖南深呼一口氣，她動作很輕。
陸子野睡得也深，但因為心裡一直想著要等虞圖南，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努力睜開眼皮，還沒看見人，已經迷糊喚了聲：“姐。“
聲音低啞，因久久趴在衣袖上，臉上印出淡淡的紅痕。
像睡眼惺忪的小狗，頭發亂糟糟的。
虞圖南輕聲說：“能起來嗎？還是再休息一會。”
陸子野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乖巧搖頭。
“吃飯。”
他起身打了個哈欠，未經思考，理由已經自然而然不過腦子地蹦了出來。
“你胃不好。”
【啊啊啊啊啊弟弟其實很關心姐姐的，對吧對吧對吧】
【草，要是我弟弟，這種時候隻會說，好，那我再睡一會】
【戳我的是這完全是他無意識的想法誒，下意識的舉動啊啊啊】
虞圖南理好他亂糟糟的頭發，笑著說：“好，那去吃飯。”
茶餐廳就在攝影棚附近，走十分鐘就能到。
剛好讓陸子野清醒清醒。
一路上，虞圖南沒有說話。
可能昨天高強度的走路，再加上晚上熬夜，剛才又高度集中處理了一會工作，精力明顯跟不上。
呼吸不順暢，有點悶，還有點惡心。
虞圖南知道，這是健康的警告。
她在現實世界裡同樣遇到過這種事，休息兩天就好了。
她沒當一回事。
陸子野清醒之後，明顯感受到虞圖南喝水的頻率加快，且一直用手心按壓胸口。
“你怎麼了？”
虞圖南：“可能有點累，回去睡一覺就好。”
剛說完，對上一雙氣惱的狹長眼眸。
還沒回神，陸子野已經攔下一輛出租車，拽著虞圖南往最近的醫院奔。
原本跟在他們後麵的節目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
嘉賓跑了？？
他們忙跟陸子野、虞圖南聯係，詢問地點。
陸子野沒回，嫌煩地關了手機，最後從虞圖南那得到了消息。
他們在市人民醫院。
節目組的人到時，虞圖南正被陸子野按著抽血，做血常規之類的檢查。
陸子野凶巴巴地教訓：“愛惜身體不懂嗎？”
“熬夜你還有理了？”
“健康是最重要的，小學老師上課都在教。”
“下次再熬夜，我把電腦什麼都砸掉，我就破壞，就砸，狠狠砸！”
“轉頭再把你的公司搞破產，安裝十八個病毒軟件，讓你氣到發瘋。”
虞圖南：.....
她起初還在解釋，後來有點不敢。
確實是她沒做好，不占一點點理。
【草，簡直生氣到失去理智】
【十八個病毒軟件，哈哈哈龍傲天你是懂怎麼抓住圖南的軟肋的】
【姐姐沒事叭，彆熬夜啊，身體第一】
...
虞圖南正在抽血，陸子野這次過來直接給她安排了一個體檢，要檢查的項目非常多。
虞圖南腦袋疼。
“就查個血常規吧？”
陸子野：“你怕抽血？”
虞圖南：“怎麼可能，小學生才怕。”
剛說完，隔壁窗口正在抽血的小學生發來問號，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哭著挽袖大聲跟護士說：“我不怕！”
——我們小學生，不能被人瞧不起！！
虞圖南歉意地朝小男孩和他媽媽一笑。
媽媽已經站在一旁，舉著手機對著虞圖南和陸子野拍照。
【確認過眼神，是親媽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凡她拍得慢一點，都是對旁邊哭著抽血的小胖墩的不尊敬】
...
小朋友都這樣了，虞圖南沒辦法，隻能咬牙上。
針頭很尖，不怕是不可能的，她從小就不喜歡打針。
在肩膀上消毒時，虞圖南五官擰在一起，身體有些緊繃，側頭不敢看護士。
陸子野教訓歸教訓，氣歸氣，在針頭即將刺入皮膚的刹那，用繳費單擋住了虞圖南的視線，嘴裡念叨著：“千萬彆哭，千萬觀眾看著你。”
..
不停叭叭，直到抽完血才安靜下來。
抽完血，陸子野跑上跑下給她各種繳費、掛號，中間還買了一瓶水和一盒彩虹糖過來。
虞圖南坐在三樓的走廊上，剛才哭著抽血的小男孩慢吞吞走到她旁邊坐下，臉上的淚痕未乾，甚是豪氣地抹了把眼淚，倔強道：“我沒哭。”
模樣很喜劇。
虞圖南想笑。
頓了頓，問：“要不要吃糖？”
小男孩臉上肉乎乎的，有點可愛。
聽到有糖，很誠實地點頭。
虞圖南給他糖時，想到一件事：“不能隨便接陌生人的糖，你要不去問問你媽媽。”
小男孩：“你不是陌生人，我媽媽說你是大明星。坐到你旁邊，很安全。”
虞圖南失笑。
確實。
也沒人敢當著上千萬觀眾的麵拐走一個小男孩。
兩個“病患”坐在走廊外，他們的家人跑上跑下，排隊等待。
小男孩吃著彩虹糖，小聲詢問：“你生病了嗎？”
虞圖南：“沒有。太忙缺乏休息，心臟不舒服。”
剛才做了心電圖，有點心悸。
“你呢？”
小男孩：“我去外麵打籃球，發燒了。”
想到這，他很神氣地說：“我是最厲害的籃球手！”
虞圖南失笑：“打籃球打到生病？以後減少一點時間吧，身體最重要。”
小男孩鼓鼓嘴，沒聽到想象中的誇讚，輕哼兩聲：“你工作太忙讓自己生病，還說我。”
虞圖南微愣，隨即辯解道：“我做的是正事。”
“我也是。”小男孩昂起腦袋，格外認真：“我以後要成為職業籃球運動員！”
虞圖那一時語塞。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無論是小男孩打籃球，還是她忙工作，本質上都是一樣，追求他們想追求的夢。
一個勁猛衝，摔跤後讓家人跟著在醫院忙上忙下。因為工作累到住院，在不被理解的人眼裡，這點同樣可笑。
遠處，陸子野小跑過來，在炎熱的六月，額間滲出一絲密密麻麻的汗，左手攥著她的報告，右手提著一個紙袋。
紙袋重重落在她懷裡，而後氣悶又彆扭地走了。
虞圖南低頭，除了一份盒飯，裡麵還有一個熟悉的小禮盒——昨天被他包裹嚴實的任務小禮盒。
不過複雜的包裝紙已經拆了下來，隻剩下一個禮盒，和裡麵用信封裝著的任務卡。
【咦，現在把小卡片給虞圖南？】
【圖南不是在生病嗎，應該沒辦法接受什麼懲罰叭？？】
虞圖南打開，眼眸微滯。
兩分鐘後，靜靜地關上小卡片，裝回信封裡。
跟著她的攝影老師和PD小姐姐很好奇，但默默沒問。
醫院走廊很吵。
人來人往，虞圖南和小男孩坐在鐵質長椅上，看著他們小跑經過，又鬆了一口氣地結伴離開。
夜色沉沉，媽媽把小男孩接走，跟虞圖南告彆時，笑著說：“你弟弟在一樓拿報告，馬上就上來了。”
虞圖南禮貌點頭。
“跟大姐姐說再見。”
小男孩搖了搖手：“再見~”
而後跟在媽媽旁邊，蹦蹦跳跳地離開，隔著老遠還能聽見他的詢問：“媽媽，我是不是沒有生病。”
“沒有。”
“那我明天可以打球嗎？”
媽媽笑著說：“再過兩天就可以打籃球，不過媽媽這次得陪著你。”
“啊，你會罵我嗎？”
“不會，我在旁邊給你加油，不是說，你打籃球很厲害嗎？讓媽媽看一看。”
聽到這句話，虞圖南忽然有點繃不住，隱忍著的情緒衝破禁錮，通通往腦海裡衝。
她低著頭，眼眶微紅。
腦海裡，又浮現出小卡片上認真端正的一行字。
【希望我的姐姐，能快樂地賺錢，不要那麼辛苦，還要帶我一起。】
他想走近她的事業裡。
在那個世界，虞圖南習慣獨當一麵，照顧比她小兩歲的弟弟。來到這個世界，麵對命運威脅時她自然而然遵循以往，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如今的陸子野，已經成為人人誇讚的天才少年。
他不用躲在背後，已經能站在她身邊。
**
一樓大廳。
陸子野拿著報告單，對著數據一項項看。
李意道忽地問：“聽說你把小卡片給圖南了？”
陸子野沒回，繼續看報告。
“虞圖南寫的小卡片，你要看嗎？”李導補充：“沒人拆開。隻是我想起，她昨天在直播裡說過，給你的六一兒童節禮物在這上麵。”
陸子野微愣，他記得這句，沒當一回事。
僅僅當做虞圖南在開玩笑。
畢竟她說那句話之前，剛剛坑過他一次。
所以，後來他從虞圖南那坑來了一個禮物——一百塊買的狗頭玩偶。
導演遞來禮盒，陸子野猶豫著接下。
因為李導的話，他對小卡片心存期待，卻又擔心在上麵看到“給他一拳”的禮物。
三分鐘後，陸子野背對著鏡頭，小心翼翼打開禮盒。
小卡片上有兩行字。
很小很小的一行上，寫的是：【你還算乖，平常讓你做的都做了，所以這次，沒什麼想做的，那就...】
下麵一行，是正常字體。
【祝你得償所願嘍】
所以——
無論他努不努力，是輸是贏，虞圖南都會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