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玉佩(1 / 2)

又逢春 山間人 9379 字 9個月前

月芙有些詫異地拾起玉佩, 放在手心裡仔細端詳。

環形的玉麵,鏤刻著連綿宛轉的折枝花紋,中間是一隻銜著花枝的振翅孔雀, 做工精致, 玉質亦溫潤細膩,鏤刻之處本該棱角分明的地方也都圓滿光滑,應當是被人常年佩戴撫摸過的。

“殿下,這是給我的嗎?”

她的眼眸亮而剔透, 含著幾分期待和甜蜜。

趙恒牽了牽嘴角, 臉上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隨即恢複嚴肅, 沉聲道:“弄丟了你的手釧,便用這玉佩賠給你。”

月芙頓時露出滿足的笑容, 捏著絡子將玉佩懸在半空中, 對著燭光仔細地看了好幾眼,輕聲道:“多謝殿下。”

趙恒沒忍住, 伸手摸了摸她還鬆鬆綰著的發髻, 一不小心把用來固定的木釵帶了下來。

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頓時如瀑布般傾瀉,散在肩上、背後,襯得她身形嬌小,肌膚如雪。

他的手頓了頓,又沒忍住,將五指插進順滑的發絲間, 幫她一下一下順著長發, 再低頭看著她雀躍的樣子,道:“這是我八歲那年回京時,祖母贈給我的。”

月芙看得出來, 他一定十分珍惜這枚玉佩。

當年的姑祖母沈皇後是喜愛八王的。她腦海裡忽然回憶起幾個片段,是姑祖母提起膝下的皇孫時,總不忘誇兩句客兒如何好。

很難想象,在數十個孫兒與孫女中,沈皇後會將一個一年在京中逗留不超過一個月的孫兒一直記在心上。

祖孫兩個也許並不親近,但趙恒一定也是敬重祖母的,難怪他看起來不像太子和鹹宜公主那樣,對沈家人有根深蒂固的厭惡。

趙恒,他也是家族中的一個異類。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因此而改變過自己,更不會刻意迎合他們。

聯想至夢境裡,他獨自離開繁華如錦的長安,固執地闖入茫茫的西域大漠中。

濁浪與激流,都不曾將他的意誌打碎。

月芙用拇指輕輕撫摸玉麵,抬頭溫柔地注視他:“我會好好收著的。”

她說著,起身坐到妝奩前,將裝首飾用的多寶盒一層一層打開,直到最後,也最隱秘的那一層,才將玉佩放進去。

趙恒看著她的動作,終於不再一本正經地繃著臉,而是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好。”

不一會兒,素秋將夕食送到屋裡。

幾樣小菜,配一碟炙肉和炙蝦,再有一大碗漢宮棋。一塊塊小小的麵片被做成棋子的模樣,上麵印著銅錢樣,泡在熱騰騰的湯水裡,看得人食指大動。

趙恒這一次先一步舀了小半碗漢宮棋遞過去。

不多不少,恰好是月芙吃得下,不嫌太飽,又不會夜裡饑餓的量。

“趁熱吃。”

月芙白日在沈家吃得少,現下也不推辭,自然地接過碗吃起來。

兩人安安靜靜用飯,不一會兒,就將送來的飯菜吃得七七八八。

待漱完口,趙恒道:“府中的飯食一向簡單,你愛吃什麼,隻管讓人去說就是。屋裡、院裡的布置裝飾,也可照你的喜好改。庫房的鑰匙、賬冊,都在長史手中,想做什麼便吩咐他。”

月芙聽罷,不禁莞爾一笑,揶揄道:“知道了。殿下這是要將王府交到我手中嗎?”

趙恒沒笑,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說起話來也嚴肅不已:“你是王妃,王府本就在你手中,隻是平日的瑣事有長史管著。”

這下輪到月芙發愣了。

饒是嫁過人的她,也完全沒有過這種感受——成婚的第二日,夫君便說,整個家都在你手中了。

在杜家時,她是兒媳,連杜燕則自己都被趙夫人管著,更不用說她。趙夫人掌管著整個梁國公府的大小事務,再不濟,還有長嫂崔氏,每日吃什麼、用什麼,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能自己做主的,隻有從家裡帶去的嫁妝。

如今,她逼著趙恒娶了她,他卻說,王府本就在她手中。

好長時間沒得到回應,趙恒看她一眼,皺了皺眉,起身道:“我還有事,先去書房——”

話才出口,月芙已經從食案的另一麵起身,從後麵一下將他抱住。

“殿下喜歡什麼樣的,我便喜歡什麼樣的。”

說著,她的臉頰貼在他背後輕輕蹭了一下。

蹭得趙恒心口一麻。

他停下腳步,沉默片刻歎一口氣,拍了拍她環在他腰間的小手:“你不必這樣。”

愛屋及烏固然好,但人的喜好也不必因為旁人而輕易改變。

月芙慢慢鬆開抱著他的手,問:“殿下方才說還要去書房?”

“嗯。”趙恒在門口停了停,留下一句,“你若想讀書,也可以去。”

月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沒有回答,先在庭院裡散了一會兒步,又沐浴一番,見趙恒還沒回來,這才往書房行去。

趙恒坐在案邊,手裡還提著筆,見她進來,隻一抬頭,指了指身邊的空地,道了聲“坐吧”,便繼續埋頭書寫。

月芙一眼就看見他指的那處,已然多了一張軟墊,不知等了她多久。

她抿唇輕笑,自己去書架上尋書看。皆是趙恒的藏書,門類龐雜,月芙不愛看太過深奧晦澀的書,便挑了一卷圖冊,走到那張軟墊上坐下,一點點翻看。

這是難得的彩繪圖冊,收錄了西域諸多小國不同民族的服飾著裝,每一幅畫都畫得栩栩如生。

月芙這兩輩子的記憶加起來,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東都洛陽,雖見過不少西域胡人,卻一點也分不清他們到底來自哪裡。

隻是,圖冊中的注釋文字並非大魏通行的文字,而是一個個像原始符號一般的勾勾圈圈組成的異域文字,她一個也看不懂,隻好對著上麵的畫發呆。

趙恒手邊的事早就處理完了,自她進來後,便一直偷偷觀察。此刻見她單手托腮,垂眼盯著圖冊上的陌生文字,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禁無聲地笑了一下。

“這是龜茲的文字。”他擱下筆管,轉頭看著她,淡淡地開口,“這一張,畫的是龜茲僧人在冬日的衣著。”

月芙本有些沒精打采的眼神一下子溢出光芒,先問一句“殿下是否忙完了”,待得到肯定的回答,便自然而然地挪到他的身邊,靠在他的胳膊上,指著那幅畫道:“原來龜茲冬日也很冷。”

“嗯,夏日亦隻有白日炎熱,待入夜時分,就涼下來了。”

西域都護府就設在龜茲,趙恒年幼時,曾在那裡待過幾年。

“殿下能看懂龜茲的文字嗎?”月芙沒錯過他方才目光掠過那些陌生文字時熟稔的樣子。

“能看懂大半。”趙恒不動聲色地瞥一眼她靠在自己胳膊上的腦袋,慢慢動了動,抽出胳膊,繞到後麵輕輕將她攬在懷裡,“龜茲是個佛國,我幼時跟著蘇將軍在那兒,跟著寺中的僧人學過些龜茲文和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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