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才行過去不遠,前方便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緊接著,馬車的速度也跟著慢下來。
“怎麼了?”月芙才睡了一會兒,因馬車減速,整個人往前跌一下,幸好被趙恒即時抱住,才沒撞上車前壁。
趙恒被驚了一驚,麵色倏然沉下,揚聲問:“怎麼忽然勒馬?”
馬車徹底停下,一名侍衛在外麵回:“殿下,前麵有人攔了咱們的隊伍,看樣子,似乎是鹹宜公主與駙馬都尉爭執,要來找殿下說理。”
趙恒一聽便下意識皺眉,與趙襄兒和杜燕則有關的事,他一點也不想理會。
月芙亦不願靠近這二人。
然而,兩人麵麵相覷的工夫,那邊趙襄兒的聲音已傳來:“八郎,你憑什麼將二郎外派至南方?”
她語氣裡的高高在上似乎比從前稍弱幾分,可因嗓音不低,也不甚和軟,聽起來仍教人感到不適。
趙恒不滿她方才的忽然出現,差點讓月芙撞到車壁,推開車門後,也不下去,隻仍舊和月芙一起坐在車中,冷冷道:“這是工部尚書呈上來的人選,我以為甚妥。不知阿姊有何高見?”
此時,趙襄兒已行到近前,站在馬車前的空地上,仰頭嗤笑,道:“我可沒什麼高見。隻是,據我所知,工部每年派出巡查水務的,都是郎中與員外郎,二郎如今官至侍郎,本不該再親自南下。八郎何故不遵慣例?”
“當朝理政,本就不該隻遵慣例。水部郎中新上任,資曆尚淺,杜侍郎主動請纓,願擔此重任。有益政務的事,我自然不會反對。”
趙恒語氣漠然,聽不出太多情緒,可坐在他身邊的月芙卻已敏銳地察覺到他掩飾得極好的不耐。
趙襄兒大約才與杜燕則爭吵過,仍在氣頭上,也不管自己的話會不會太過冒犯,憑著氣性便陰陽怪氣道:“是嗎?我還以為,是二郎不願見到我,越矩請求,而八郎過去與我又不太和睦,這才同意了他這離譜的請求。”
婚後,她與杜燕則分府而居,未見他收拾行囊,他入府邸問安時,也不曾提及,因此,前幾日本她還不知此事。今日外出,同人交談,才猛然得知,他竟瞞著她自請南下,巡查水務,不禁怒從心底起,當即至杜家。
二人爭執不下,她這才直接來了這裡。趙義顯如今久居深宮,誰也不想見,已全不理她的事,唯有趙恒才是真正掌權之人。
隻是,她這幾句話,卻仿佛將朝中的政務說得格外輕巧。
趙恒心中不悅更甚,也不管身邊還有其他同行的宗親在,當即厲喝道:“水務事關萬千百姓,豈容你如此胡亂乾涉!”
趙襄兒從前幾乎未被他這樣當麵嗬斥過,近來卻接連受挫,一時臉色灰白,麵子上好似掛不住。
同行的宗親們見太子當真發怒了,也紛紛收起笑臉,低著頭不說話。
這時,與此事有關的另一個人也已匆忙趕來。
隻見一臉鬱色的杜燕則一改往日的溫文爾雅,不顧儀態地快步奔至近前,一邊喘氣,一邊彎腰躬身,衝趙恒行禮。
“臣有罪,未能處理好家事,冒犯了太子殿下,請殿下恕罪。”
趙恒不輕不重地冷哼一聲,完全不欲插手他二人之間的糾葛:“既知是家事,便不要乾預到日常的公務中。若你無法處理好自己的私事,往後恐怕也難擔重用。此中厲害,望你知曉。我自問德行淺薄,不及阿父仁慈寬厚,卻明白不因私情而廢律法的道理。佛有因果之說,你二人今日之果,自有昨日之因,當好自為之。”
他的話裡,滿是警告。
杜燕則在乎仕途,本就已因趙襄兒的突然發作而惶恐不安,此刻更是警鈴大作,連忙跪地懇切道:“多謝殿下寬容,臣定竭儘所能,約束私務。”
趙襄兒沒能掙回麵子,反而換來“約束”二字,不禁喝了一聲“大膽”。
隨行的宗親以女眷與長輩居多,生怕她當真鬨得難以收場,連忙擁上去,七嘴八舌勸慰,讓她插不進嘴,又發不得怒,隻能忍耐著,被她們推推搡搡地退到街邊。
一場鬨劇,勉強收場。
馬車門被重新關上,隊伍再次啟程,朝東宮的方向平穩行駛。
月芙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搖頭道:“公主與杜郎二人,實在是有些不知分寸。”
如今新太子才立不過數月,尚是樹立威望的時候。可趙襄兒二人卻不顧趙恒的麵子,當街鬨出這樣難看的情形來,著實令人惱火。
不過,趙襄兒的性子素來如此。
“阿姊上一段婚姻,便是沒過一年,就鬨得如仇人相見一般。若非後來駙馬染病過世,恐怕也要慘淡收場。她這樣的脾氣,都是被阿父和阿兄這麼多年縱容下來的,我絕不會像他們一般毫無底線。否則,她隻會惹出更大的禍事來。”趙恒重新將月芙抱在懷裡,皺眉同她說了兩句趙襄兒上一段婚姻的曲折。
月芙那時還是閨中少女,雖聽說了三言兩語,卻不知其中內情。今日聽趙恒說了,才知道趙襄兒與上一任夫婿,本算是青梅竹馬,兩家帶著親緣的關係,自小關係親近,性情相投,趙義顯才定下了這門婚事。
可這二人,因都是貴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心高氣傲,平日玩鬨,尚能相安無事,湊到一起過日子,卻誰也不讓誰,生生從一對情投意合的眷侶,變成相看兩相厭的怨偶。
原以為杜燕則性情溫和,家中雖有爵位,因他母親趙夫人的緣故,也與皇室沾親帶故,卻算不上顯赫,沒有旁人的心高氣傲,能與趙襄兒和睦共處,如今看,卻是料錯了。
月芙忍不住搖搖頭,歎氣道:“杜侍郎啊,他雖溫和,內裡卻也有傲氣,到底算宗親子弟中有幾分才能的,哪裡會一點脾氣也沒有呢?況且,還有他母親梁國夫人……算了,我看,郎君雖讓他二人私下解決恩怨,可早晚有一天,還是要鬨到宮中來的。”
趙恒沉吟片刻,知道她是了解杜家人,才這樣說的,不由道:“若是趙夫人鬨起來,恐怕還是鬨到你的麵前,命婦之間的事,總歸由你來斷。隨你如何處理,我都無二話,隻一句,你不能動怒,若不高興了,隻管罰她們便好,千萬不能委屈自己。”
月芙被他這段嚴肅的交代逗得噗嗤笑出聲來,連連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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