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一種頗為複雜的生物。
很多時候,是靠著感情行事,這讓他們處於一種十分不定性的狀態,想法可能隨時改變,立場也有可能隨時改變。
比如說從敵人變成朋友,或者從朋友變成敵人。
化敵為友、反目成仇這種詞就是這樣來的吧……這類關係突兀改變的情況在現實中也不是不會發生。
被她治好的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是兒時好友,關係本就十分複雜,目前雙方的立場和剛剛拚死拚活打架時不同,顯然已經進行了轉變。
至少他們短時間內重歸於好了,因為有了共同的敵人,所以眼前的彼此也不再是對手了。
從天上跳下來的那個人是誰,明子並不知道。
隻是很奇怪的……她感受到了某種不同於以往的預感。
那個緩步走來的麵具男,是個很強的家夥。
而且,有著……非一般的異常。
明子不知道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是不是和她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那兩個人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眼神冷凝,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刀,他們像感受到了對麵的強大那樣,握刀的手、手中的刀莫名在顫抖,然後被兩個人再次握緊。
在之後的一秒,兩個人同時衝了出去。
像是打過幾百次配合那樣,兩個人默契地對著黑鬥篷、烏鴉麵具的男人攻擊而去。
依舊站在明子身旁的白發男人一動未動,卻用幾乎是肯定一樣的口吻說道。
“他們的劍,是觸碰不到他的。”
那樣到話語如同預言,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確實打不過對方。
明子很清楚自己對劍道的修行沒有他們深刻,一方麵是受年齡所限,一方麵是在獲得念能力之後,她就像轉職了一樣,比起用刀更喜歡簡單粗暴地打拳了。
但在過去,每天都有修行劍道的時候,她多數是在模仿阪田銀時的劍招,所以她很清楚的能看出來,那個黑鬥篷的男人,所用的劍術……和阪田銀時很像很像。
但又不太一樣。
那家夥比阪田銀時更厲害、要厲害的多……所以,應該是阪田銀時的劍術像對方才對。
刀劍在戴著烏鴉麵具的男人手中揮舞,像是沉澱了千百年一樣,那是殺人的劍,是怪物的劍。
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自然也發現了這點。
他們的表情愈發的遲疑、驚疑不定、難以置信。
他們太過熟悉了,那毫無疑問是鬆陽的劍,他們曾經和鬆陽對練過千百次,誰都不可能認錯。
但誰又都不肯相信這種可能性——
畢竟,鬆陽已經死了啊。
被他殺死的……
被他們這些學生的軟弱害死的……
最終,精神緊繃的兩個人產生了相同的想法,他們合力破壞了男人的麵具。
在烏鴉一般的麵具破碎,散落在地的那一刻,兩個人震驚地睜大眼。
暴露在空氣中的五官是清秀的,但是由於猩紅色的眼瞳中的神色太過凜冽,有種非人的氣質。
是印象中熟悉的麵龐,但是氣質完全不一樣了……簡直像彆的人一樣……
然而,下一秒,對方突然彎起眼眸,露出了熟悉的、溫柔至極的笑容,那一刻,簡直就像鬆陽在眼前複活了一樣。
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幾乎忘了自己還在與敵人交戰,呆愣愣地頓住了一切動作。
……
說實話,在這之前,明子覺得自己很難想象,像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他們這種身經百戰的家夥會在生死拚搏的戰鬥中愣神,像中了幻術,徹底忘掉攻擊,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那兩個人……仿佛看見死去的人在眼前複活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見阪田銀時的嘴唇動了動,好像是在叫“鬆陽”這個名字。
但也來不及思考太多,時間仿佛在無限被拉長。但其實可能一秒都沒有過去。
那能輕易削鐵如泥的刀刃,向著兩個人的脖頸砍去。
若是被砍到,絕對會身首分家。
那一刻,明子把念能力全部擊中在強化速度上了。
在對方的刀刃觸及他們之前,她先行把他們兩個甩了出去。
不過,那銳利的刀鋒已然臨近,對方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快到了不像人類的地步,快到了肉眼捕捉不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也有超能力的程度。而對方揮刀的力量程度,也完全不輸給夜兔那種bug。
她利用念能力的防禦終究不是五條悟那種方便的無下限術式。
非要比喻的話……五條悟那是自動擋,而她這個是手動擋。
而且,對於不死也不會痛的明子來說,防禦從來都是最次要的,如果不是她周圍的人很不喜歡看她受傷,她可能甚至懶得研究出這種能力。
這次的明子沒有來得及開防禦,也懶得躲閃了。
為了另外兩個人完全不被對方的攻擊波及,她舍棄了一隻手臂,又任由對方用刀劍貫穿了她的腰腹,以此,又換來了最佳的攻擊機會。
她用另外一隻手,毫不猶豫地使出全力,一拳打爆了對方的腦袋。
血腥的畫麵不多加贅述,被爆頭而死的畫麵一點都不會有趣,放到嚴格一點的網站下可能還會被打上馬賽克。
但僅此而已,做出如此暴行的明子也沒能放下警惕,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躺倒在地上的“屍體”。
“明子——!”
剛剛被她扔出的阪田銀時在大喊她的名字,她稍稍用餘光看了他一眼,大概從他的表情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混亂和崩潰。
“我不要緊的,你不要過來,銀醬。”
黑發少女語氣平淡地警告道。
她佇立在原地,目光依舊在死死盯著地麵上的敵人。
她身上的傷口在快速愈合,手臂從骨骼到血肉完成了再生,最後,連衣服上的血漬都消失乾淨了。
被她緊盯著的敵人也如她所想的那樣,以一種很不正常的姿態直起身來,她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她確信自己剛剛殺死了對方。
……但對方卻複活了。
並且還毫發無損。
“哦呀,真還是意外之喜,久違的體會到了被人殺死的感覺呢……”
煙灰色頭發的男人開口了,他直起身,看向了同樣毫發無傷的少女,唇邊依舊帶笑。
“你和我……是一樣的吧。”
……
自古以來,不死這個設定似乎逃離不了被迫害的命運。
人類渴望長生不死的同時,似乎又畏懼這這點。
外加上人類總是排斥異常,把不正常的東西稱作為怪物,然後去迫害對方,那就太正常了。
虛,是地球的阿爾塔納具現化而生的生命體,隻要地球存在,他就不會死。
而在幼年時期,他備受人類的迫害,被殺死、虐殺了無數次,因此累積的下來的怨恨不可估量。
每次死去,都會誕生出一個新的“虛”,千千萬萬個虛本該都是冷酷無情的。
他們畏懼人類,所以屠殺人類,他們憎恨人類,所以屠殺人類,他們學習人類殺死他的手法去殺死人類,所到之處遍地恐慌。
最後,朝廷選擇了利用他的力量,將他收編,把他變成了真正的處刑人。
沒有人知道,暗殺部隊天照院的曆代首領“虛”一直都是一個人,一個死不掉的人。
而在虛存活的幾百年間,唯一出現的例外,就是吉田鬆陽。
他就像死神不經意間露出的一抹微笑一樣,意外誕生的一個人格……吉田鬆陽妄圖改變自身,不想沉浸在殺戮和死亡之中,他選擇了去拯救他人的道路。
在過去,他用自己的血救了一個瀕死的孩子。
那個孩子是吉田鬆陽的大弟子。
他們一起逃離了天照院,但因為天照院的追殺,那孩子以自己為誘餌,讓吉田鬆陽暫時逃離了。
“那個孩子就是我。”名為朧的白發男人說道。
“那之後,我為了保護老師在天照院不斷提升自己的地位。但是,卻因為看見老師身邊出現新的弟子……而產生了嫉妒的情緒。”
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的立場也發生了轉變,在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和他打了起來,並且揪著他的領子質問他,“他到底是誰!”的時候。
朧的表情陷入了迷茫,在戰鬥中他在兩個師弟的身上看見了鬆陽的影子。其實他早就知道……
“那是虛,隻想毀滅自身的虛,其實我知道的,那已經不是我們的老師了,但是啊,哪怕是守著老師留下來的殘骸,也是我一直活下來的意義啊。”
朧垂下眼。
“阪田銀時……老師他,與其說是被你殺死的,不如說是被虛殺死的。”
阪田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