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交心(2 / 2)

“第二場。”

“第二場?”這顯然有些出乎宋天舒的意料,“我以為賀小姐是很有經驗的玩家。”

“你現在就算後悔,恐怕也來不及了。”

“我沒有後悔,畢竟除了通關場數累積起的經驗,適應一切環境的天賦也很重要。”

“你真是講究語言藝術。”賀星梨意味難明地笑了一聲,“恕我直言,明明是一奶同胞的親生兄弟,怎麼你弟弟會和你差這麼多?”

宋天舒腳步微頓,但很快就又沿著階梯繼續向上攀登,那聲極輕的歎息也隨之逸散在呼嘯而過的山風裡。

他說:“據母親提及,多年前一個很靈的大師曾算過,是我出生就搶走了弟弟的氣運,這才導致他體弱多病,天賦才能也較差。所以他們把我當作集團繼承人培養,而對於弟弟則很縱容,隻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沒有更高的期望。”

賀星梨下意識摸了摸鼻子,她感覺這種事放在現實世界裡,應該算是人家豪門秘聞,結果自己在這聊著聊著就聽到了,還有點不太習慣。

“因材施教,你父母倒也沒什麼錯。”

“他們當然沒錯,我也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但前提是沒有這場該死的遊戲。”宋天舒的拳頭在身側狠狠攥緊,但他的語氣依然平靜,“如果不進入遊戲,弟弟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高高興興地活著,可在這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保護他多久,萬一我哪天也出局了呢?”

這是兩人的第四局,前三局要麼主要憑借智力算計,要麼利用一點小技巧劃水躺贏,他都有驚無險帶著宋天恒通關了。然而這一場他真實體會到了力不從心,在隨時可能喪命的威脅裡,他連自己的命都很難保住,要怎麼連帶著護好宋天恒?

他很清楚,隻要自己一死,宋天恒立刻就會方寸大亂,憑借後者的智商和實力,在遊戲裡甚至都沒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這是一條沒有曙光的路,他隻能懷著那點微末的希望,咬緊牙關走下去。

原本能看得出寡言深思的人,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其實賀星梨也明白,這位哥哥是被逼狠了,他無路可退,且亟需一個發泄口。

他也是恐懼的,換誰誰又能不恐懼呢?那種恐懼並非來源於自身的生死,而是來源於未儘或已難再儘的責任。

像是山一般的擔子,壓得人喘不過氣。

於是在這自顧不暇的時間裡,她勉強措辭,好言好語安慰了他一句。

“但凡進了這遊戲,誰敢懷有活到最後的期望?你已經做得不錯了,問心無愧就好,想太多隻能徒增煩惱。”

宋天舒回過頭來,很認真看了她一眼,他轉移到另外的話題:“賀小姐,你和姚先生是情侶關係?”

“不是。”賀星梨斬釘截鐵否認,“舊友關係而已,沒必要太八卦。”

他笑了,這貌似是他近期第一次笑,並且是發自內心的。

“抱歉,隻是你倆之間的磁場太特殊,我不太相信,普通舊友會對你露出那樣不尋常的眼神。”

“……”

“我想,我在麵對弟弟時,也是一樣的。”

賀星梨突然莫名地心煩起來,她一擺手製止了他:“討論這種無聊問題的話,咱倆就用不著再聊下去了。”

“抱歉,那我換種問法。”宋天舒說,“如果到了和隊友隻能活其一的時刻,賀小姐,你是否願意拋棄姚先生自己通關?”

“……看情況。”她不願做無意義的交心,隻模棱兩可地回答,“必要的時刻,也不是不能考慮。”

“那姚先生呢,他會不會?”

姚蒼會嗎?

姚蒼一定不會。

姚蒼會主動選擇自己去死。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答案出於本能,賀星梨產生了連自己也震驚的自信。

她為什麼這樣確定,姚蒼會願意為了自己去死呢?

她不應該這樣想,姚蒼更不應該這樣做。

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間閃過腦海,她最終言簡意賅地反問:“那你呢,你能為你弟弟做到什麼程度?”

“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把生的機會留給弟弟。”

“哪怕你弟弟活不了太久?”

“是,至少在我死前,我要看著他好好活著。”宋天舒歎道,“直覺告訴我,你的隊友也做好了同樣的準備,我和他其實是一路人。”

談話在此戛然而止,不遠處,茫茫霧氣裡若隱若現的山巒之間,在亂石與樹木交錯的縫隙裡,紅瓦灰牆的古老寺廟,已進入兩人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