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離不尋天本來就很近,步行二百米就到地方了。
孟昔昭走在五皇子身邊,引著他來到正門,從正門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銀柳坐在掌櫃專屬的小房間裡,聽說孟昔昭和臨江王一起來了,她還愣了一下。
郎君不是最不待見臨江王了嗎?怎麼今天居然跟他同進同出了。
慶福也有這個疑惑,上了樓,他習慣性的就要去孟昔昭的專屬雅間,卻被孟昔昭伸腳絆了一下,差點沒摔個嘴啃泥。
慶福:“……”
立住身形,他轉過頭,發現郎君撩開一個普通雅間的簾子,恭恭敬敬的讓五皇子先進去。
五皇子本來對孟昔昭是頗有微詞的,畢竟一連兩個月都見不到人,再笨也該回過味來了,此時此刻,見孟昔昭這麼細致、又這麼真誠,他不禁想,看來前段時間他是真忙,要不然,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躲著本王走。
這大概是封建皇族的通病,總聽人說什麼萬歲千秋,就真覺得自己生而為王,天生就該高人一等了。
麵對麵的坐著,孟昔昭親自給五皇子倒酒,把五皇子伺候的身心舒坦了,話題也漸漸從不痛不癢的問候,轉變成了更為正經的問詢。
“孟少卿覺得鴻臚寺的差事如何?”
孟昔昭謙虛的笑:“左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儘我自己的本分罷了。”
五皇子:“聽起來,孟少卿對鴻臚寺的差事,不是很滿意?”
孟昔昭連忙搖頭:“非也非也,王爺誤會了。”
五皇子看著他一臉緊張的模樣,反而笑了起來,還坐的稍微離他近了一點:“孟少卿不必多慮,我一向敬仰孟參政,也對孟少卿,還有飽讀詩書的孟大公子早有耳聞,隻恨不能早點相交。依本王看,孟少卿能把這不尋天經營的有聲有色,可見你的本事不僅僅在一個小小的鴻臚寺上,若孟少卿想讓自己動上一動,本王愛才,或許還能幫孟少卿一把。”
孟昔昭聽了,隻是低下頭來一杯杯的喝酒,就是不搭理他的話茬。
五皇子覺得他這是猶豫,沒有張口拒絕,那就是有戲,果然,這種紈絝子弟當了官,也依然盼著能走捷徑。
不過,他也沒資格說彆人,因為他也是想利用孟昔昭來走捷徑的。
五皇子放低了聲音,嗓音愈發的溫柔:“本王聽說,參政府的孟小娘子,今日同好姐妹去了玄武湖,一同泛舟湖上,想必此時正玩的快活。”
孟昔昭頓時抬頭,一臉驚愕的看著他。
他上回在詹不休麵前提了一句詹茴,就引得詹不休警鈴大作,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真的就是提一句都不行,提一句,那就代表你對這個小娘子有意思,傳出去,這個小娘子的名聲就完了。
而五皇子不僅提了孟嬌嬌,還表示自己知道孟嬌嬌的動向,簡直就是明著告訴孟昔昭,我看上你妹妹了,你要不要識相點,趕緊叩謝我願意當你的妹夫?
而孟昔昭的神色裡
,也多了一分驚喜,隻是這驚喜很快就褪去,變成了深深的糾結。
“王爺不知,舍妹……舍妹她嬌慣成性,平日最是膽大,微臣也管不了她,唯有父母,才能讓她聽命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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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我沒法跟你站一條船上,就是我願意你娶我妹妹,我父母也不會願意的。
五皇子有點不快,乾脆,他直接明說了:“孟少卿,你是覺得本王配不上你妹妹嗎?”
孟昔昭苦笑:“王爺,你這可是折煞微臣了,王爺乃人中之龍,我孟家積了幾輩子福才能得王爺的青眼啊,可是,想必王爺也聽說了,數月之前,微臣大哥在酒樓中毒之事……”
孟昔昂中毒的事傳的沸沸揚揚,可是真凶是林賢妃的事,就隻有皇帝、孟家、還有幾個重臣知情,大理寺已經結案,這時候也沒有把真相昭告天下的習慣。
按理說五皇子是不會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的,但人家都有奪嫡的心思了,怎麼可能在宮裡沒幾個眼線呢。
一聽他說起這個事,五皇子頓時流露出同情的情緒來:“此事,本王也有所耳聞。”
孟昔昭歎氣:“隻因我兄弟二人稍微出了些風頭,便引來這等殺身之禍,王爺恐怕不知道,那毒,是衝著要人命去的,若不是微臣大哥福大命大,如今怕是已經葬在孟家祖墳當中了,經此一事,我孟家便猶如驚弓之鳥,那大富大貴之事,我們已經不敢想了。”
五皇子聽懂了,這是被他二哥害得,嚇破膽了啊。
所以他們全家如今都聞皇室色變,不敢再跟皇室有牽扯了。
那哪行!那他不是白籌謀了嗎。
五皇子堅定的看著孟昔昭:“下毒,是最下作的手段,本王也無比唾棄,之前的事,讓你們受委屈了,以後有本王在,定不會再讓你們遇上這種孤立無援的境地。”
孟昔昭:“……”
正常人這時候不應該說一句,不會再讓你們遇上這種事嗎?敢情你給的好處,就是來一句變形版的“我會站在你們背後默默的支持你們”?
要不說大齊藥丸呢,皇室子嗣倒是挺興旺,但有本事的沒好身體,有好身體的沒好腦子。
沉默一秒,孟昔昭還是感動的看著他:“有王爺這句話,想必家父家母也會安心一些,微臣也在這給王爺一句保證,微臣回去以後,一定好好勸勸家父家母!”
五皇子:“……”
勸就完了?要是沒勸住呢?
孟昔昭:那當然就不關我的事了。
……
兩人互相都給了一句開放式的承諾,五皇子從不尋天出來的時候,心情怪微妙的,總覺得自己好像白跑一趟,還給自己找了事乾;孟昔昭卻很開心,一路把他送出大門,然後他才回去,擺擺手讓他們把那個雅間收拾了,然後他回到自己的專屬雅間裡,坐著,讓銀柳給自己加塞,也叫了幾個歌姬過來,給自己唱歌聽。
聽說五皇子的娘,就是一個歌姬,那歌姬是皇宮培養的,身家十分清白,被抬成美人,也沒人說
二道四。
但這個歌姬有點倒黴,她剛受寵沒多久,甘貴妃就進宮了,而且由於皇帝對她一見鐘情,都沒意思意思晉升一下,直接就把皇後之下最大的貴妃之位給了她,從此以後,天壽帝再也沒去過這個美人的住處,直到她死,也沒給她晉升一下職位。
這就導致五皇子在眾皇子當中出身最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難怪他會一直這麼低調,而且特彆需要一份媳婦娘家的助力。
話又說回來,孟昔昭一直都挺奇怪的,為什麼天壽帝能對甘貴妃一見鐘情啊?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大臣的女兒,除非是通過選秀,不然皇帝根本就見不到這些養在深閨的小娘子。
難道,也是像今天這樣,全部小娘子都上街來玩了,天壽帝覺得無聊,跑出來與民同樂,這才看對眼了?
想不通,孟昔昭搖搖頭,揮退那些唱完的歌姬,一個翻身,在榻上睡著了。
*
孟昔昭和五皇子都是在正門出入,而且相攜而行的畫麵被許多人都看見了,於是,這個事很快就傳到了關心人的案頭上。
二皇子一直盯著這個看似低調、其實心眼不比他少的弟弟,他早就發現,五皇子常去的湧金樓,孟家那位小娘子也常去,隻是他以前沒證據,都是在心裡亂猜,現在不用猜了,看來已經坐實了。
哼,老五的智商,也就這樣了!
知道甘太師不會支持他,右相又遠離皇子之爭,左相家裡則沒有適齡女孩,於是他就退而求其次,想要跟參知政事結親,殊不知這參政府的境況,比他自己還淒涼,早就是烈火烹油,彆人一推就倒了。
本來還想等拿到了切實的證據再去找天壽帝,被自己這個蠢弟弟一激,二皇子決定,選日子不如撞日子,就明兒了!
第二日一早,二皇子就離開自己的寧王府,進宮去見他的好父皇。
宮裡一口氣封了四個皇子的王位,把工部忙得是熱火朝天,同時也痛並快樂著。
畢竟有工程就有油水可撈,建王府掏的還不是國庫,而是左藏庫,也就是皇室賬麵,那麼作為天壽帝最信任的大管家,秦非芒自然是當仁不讓,戴上了總工程師的帽子,難怪這段時間秦大官見誰都笑嗬嗬的,看來是賺了不少銀子。
今日沒有常朝,二皇子也算是比較了解他爹的德行,過了辰時,巳時二刻的時候,才從他母妃林賢妃的宮裡出來,去見天壽帝了。
十分巧,今天昆玉殿站的人還挺多,甘太師、耿樞密、尚將軍、孟參政,全在,閆相公和司徒相公沒來,但是地上又多了一個陌生的麵孔。
此人一看就是武官,麵色風吹日曬的,才二十來歲,就已經有了上年紀人的那種感覺,倒不是說他長得老,隻是,確實看著也不年輕,尤其是那眼神,跟遲暮老人似的。
他脫去了甲胄,身上卻還有臂縛、綁腿等物,此時正跪在天壽帝麵前,一言不發的看著地麵。
這就是那個倒血黴的主將——丁醇。
二皇子沒想到這裡有那麼多人
,更沒想到怎麼這種重量級人物會麵的場景,天壽帝居然同意讓他進來,他還狂喜了一下,是不是代表天壽帝已經對他消氣了。然而等看見跪在地上的丁醇,他這才反應過來。
哦,原來不是消氣,而是希望他進來,也當個聆聽他罵人的觀眾。
天壽帝的罵人心得:一定要找很多觀眾,狠狠地把被罵的人的麵子踩在地上,這樣,被罵的人才會感覺特彆屈辱,而他,也會感覺更加解氣。
二皇子其實今天沒必要這麼貼心的,因為昨晚夜半時分,天壽帝就已經知道丁醇回來了,隻是那時候他脫了衣服,正躺在龍床上長籲短歎,懷念他的真愛,不想再起來罵人,所以就吩咐秦非芒,第二日早點把他叫起來,他要撒氣。
……
二皇子進來的時候,丁醇已經挨了第一波的罵,沒看一旁的四個奸臣全都默不作聲麼,因為後麵還有第二波,第二波。
彆人還好,甘太師卻是暗暗叫苦。
他年紀最大,年輕時動不動就跪地大哭,現在膝蓋也不老好的,站不住啊,早知道他今天就不來了,學學司徒桓和閆順英多好,借口自己有民生大事,回去舒舒服服的坐著。
但現在後悔已然晚了,沒辦法,他隻能悄悄的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以後不能再這麼親力親為了!想知道消息,就讓下麵人去打聽嘛!
……
沒看見自己老丈人在底下的小動作,天壽帝悠悠的喝了口茶,潤潤嗓子,然後就當沒看見地上的丁醇一樣,隻問後進來的二皇子:“老二,你有什麼事?”
這語氣硬邦邦的,一來天壽帝還在罵人的狀態中,柔和不起來,二來,他依然看自己這個二兒子不順眼,跟他母妃一樣,長得就不討喜。
……不是他之前誇二皇子長得最像他的時候了。
孟舊玉也在,二皇子其實有點猶豫,都是從皇宮長大的,誰不知道孟舊玉的戰鬥力,也就右相有跟他一戰之力,但是,他轉動眼珠,又看了看地上的丁醇。
他心裡有點緊張。
父皇現在一定很生氣,他這時候提出來孟昔昭和太子有來往,父皇的怒火必然再上一層樓,孟昔昭絕對會完蛋的,問題就是,父皇真正發怒的時候,是敵我不分的,萬一他一個遷怒,把自己也恨上了……
孟舊玉狐疑的看著這個二皇子,發現他眼珠子顫的都快發展成局部帕金森了。
下毒之事,天壽帝以為是林賢妃乾的,孟舊玉可不跟他一樣蠢,一下子就分析出來,林賢妃肯定是給人背鍋了,真正下手的人,八成就是她兒子,二皇子。
當時參政府雞飛狗跳,孟夫人差點直接衝進宮裡去,他抱上半身,孟昔昂抱下半身,孟嬌嬌和孟昔昭緊張的死守大門,這才把孟夫人攔下。
孟夫人見自己實在動不了了,掙脫開相公兒子的束縛,她恨恨的說:“我沒想去跟二皇子同歸於儘,我就是想過去扇林賢妃兩個巴掌,讓陛下看看,我認了他的和稀泥,但我也絕不會就這麼吃啞巴虧!
”
孟舊玉都快落淚了:“……夫人,陛下不是嶽丈,更不是你平日打交道的貴夫人,你如此落他的麵子,他是會記恨你,記恨咱們全家,甚至記恨國公府的啊!”
孟昔昂更是嚇得隻會點頭:“阿、阿娘,其實我一點事都沒有,您還是消消氣,消消氣,千萬彆再衝動了。”
孟夫人咬著唇,胸口氣的上下起伏,她死死盯著孟昔昂,過了兩秒,又突然扭頭看向把整個背部都貼在門上,擋著門的孟昔昭。
孟昔昭被她看得心臟一跳,而孟夫人擰著眉,眼中無法控製的流露出一分心疼。
孟昔昭突然感覺特彆的心虛。
沒有他籌謀的破綻,二皇子也不會想到下毒這個計策,雖然他從頭到尾都做好了準備,知道孟昔昂是絕對不會有事的,可他娘不知道,甚至,他娘都不知道,那一日的陰差陽錯,也是孟昔昭安排的。她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失去這個兒子。
所以她才特彆想帶孟昔昭過去找那個大師父,看看他的批命,到底破沒破。
孟昔昭不敢再跟孟夫人對視,而孟夫人深吸一口氣,自己走向後麵,憤怒的坐下了:“今日忍,明日忍,那我們以後還要忍到幾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種境況,我這一生都不會變了!難道就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女被他如此糟踐嗎!”
當時孟舊玉隻是撫著孟夫人的脊背,讓她儘快的平靜下來,他沒給出任何承諾,後來在跟二皇子的相處當中,他也沒有半點變化,仍然是該躲就躲,該認輸就認輸。
但此時此刻,看著二皇子這一副正在頭腦風暴、儼然特彆糾結的模樣,孟舊玉心中一動,突然出聲,催了他一句:“寧王殿下,您是不是有話要說?”
人在思考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被打斷,一打斷,之前的思路就接不上了,尤其前麵天壽帝還在等他的回答,在這種情況下,脫口而出,是每個人都會做的本能行為。
二皇子下意識的看向孟舊玉,也看向前方的天壽帝,看見天壽帝已經對他皺起眉來,他直接就做了決定,不管了,都來到這裡了,還是說了吧!
就這樣,他錯過了最後一點機會……
二皇子對天壽帝行了個禮:“父皇,兒臣今日前來,是想告訴您,朝中有人結黨營私,表麵上說是忠心於您,背地裡,卻私通太子,而您,還被蒙在鼓裡呢。”
聽到太子這兩個字,不管是站著的四個奸臣,還是地上跪著的丁醇,全都刷一下轉過腦袋,看向天壽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