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斷搖頭:“不懂。”
哦了一聲,羅薩花又問:“那先生覺得,此時,我們應該去攻打吉州城嗎?”
孟昔昭:“…………”
你這是挖坑讓我跳啊。
不管他回答該打,還是不該打,羅薩花都會對他重新評估,而這評估的結果,肯定不美妙。
但他也不能不回答,這樣羅薩花會覺得他這人有所保留,心眼太多,照樣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默了默,孟昔昭說道:“公主,小人對軍事,確實是一竅不通,小人所會的,隻有做生意。這該不該打,小人不知,不過,想來世間萬事,都脫不開利益二字,有利可圖,便成倍的增加投入,此後獲得的利益,也會更多,可要是得利,還不如投入的成本多,那可就要賠本了啊,賠本的買賣可千萬不能做啊,一不小心,就容易將整個家底,都賠進去。”
羅薩花是不支持現在就打回去的,但現在不打,不代表以後也不打,聽著孟昔昭的意思,她把這些話套在如今的狀況下,不禁冷了臉:“南詔還不至於因為打了一場仗,就賠的血本無歸。”
孟昔昭茫然了一瞬,過了一會兒L,他好像想明白羅薩花為什麼這麼說了,於是,他偷偷看著羅薩花,小聲說:“很多商人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羅薩花瞥向他。
孟昔昭低下頭,慢慢道:“一開始覺得,投一點錢,賠了就賠了,但真的賠了以後,他們又不服氣,繼續往裡投,或者,打算做點彆的生意,把這些虧本的都找回來。但因為心裡著急,眼光不如過去精準了,便一賠二賠三賠,拿不出錢來,周轉不開,便隻能去地下錢莊借,可那高利/貸是好借的麼,整日的利滾利滾利,到最後,連自己什麼時候欠了那麼多的債,他們都記不清了。”
羅薩花沉默下來。
其實孟昔昭說的,不是所有都能跟軍事套在一起,但隻是撿出其中幾句來,也足夠羅薩花消化一會兒L。
齊國因為有錢,打仗這麼多年,他們的人還是很富有,可南詔不行,他們一開始就窮,現在更窮了。
貞安羅是個不錯的君主,但他也有自己的缺點,窮兵黷武,把國庫的錢都用在養兵和設置防禦上,國內不是沒有抱怨的聲音,隻是貞安羅口碑很好,所以大家還能忍著。
可就像羅薩花自己一樣,忍一日可以,難道還能忍一輩子麼。
羅薩花還是很深謀遠慮的,她之前就在擔心這種問題,現在聽了孟昔昭說的利滾利滾利,她更是擔心,民怨積攢久了,會出大事。
這回她沉默的時間有些長,等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看著孟昔昭,對他讚賞了一句:“先生大才。”
孟昔昭受寵若驚,連忙拜謝:“公主折煞小人了,其實這些生意經,很多人都會。”
羅薩花覺得他就是裝傻,什麼生意經,明明就是借生意,來提點自己,隻是他膽小,怕惹事,所以才套了個生意的殼子。
這說明他還是對南詔心有芥蒂啊,沒法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羅薩花覺得這樣不行,以後怎麼樣先不提,最起碼現在,這個人為了活下去,鉚足了勁,還是對自己很有用的,也罷,給他點好處,收買一下他。
於是,羅薩花和顏悅色的
問他:“先生在宅子裡住的怎麼樣,可有什麼需要的?”
孟昔昭聽了這話,抬起眼來,對她欲言又止。
羅薩花:“無妨,先生可以直說。”
孟昔昭便直說了:“公主……我爹娘還在家裡等我回去,縱使我自己回不去了,能不能,讓我二舅回去,給他們報個信,至少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不然的話,我怕二老悲痛欲絕,身子上有什麼不好。”
羅薩花那雙漂亮的眼睛頓時盯向孟昔昭。
孟昔昭做出一副膽怯的模樣,但就是不退縮,看起來對這件事很堅持。
羅薩花微笑:“這確實是個問題,但,先生的舅舅,年紀也不小了吧,一個人上路,多危險啊,不如,你將家中地址告知於我,我派人前去,把二老接來,和你共同團圓,如何?”
孟昔昭:“…………”
他張了張口,從臉上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這、這就不必了,公主不知道,我爹娘膽子很小,這些年的跑商,也都是我和家裡的下人進行,見到陌生人,我怕他們嚇出個好歹來。那什麼……我還有個家院,他不到三十歲,身體好著呢,要不然,讓他去也行。”
羅薩花語調上揚,哦了一聲:“我怎麼記得,金先生的那個家院,膽子是你們這一行人當中最小的,在來的路上還被嚇暈了。”
孟昔昭一愣,他看向羅薩花,而羅薩花迎著他驚愕的目光,對他微微一笑。
然後,她從一旁的雕花櫃子裡,打開了一個小抽屜,慢慢的,她從裡麵拿出了一個東西。
孟昔昭的玉墜。
看著這個玉墜,孟昔昭神色一滯,他抿緊了唇角,再抬頭,看向羅薩花的眼神,也沒之前那麼放鬆了。
羅薩花把玉墜放在自己的手心裡,做端詳狀,一邊看,她一邊說:“我其實很佩服先生,明明十分喜愛這個玉墜,但玉墜被搶走時,先生還能麵不改色,出言討好,要不是我的人就在那裡看著,說不定,就把這件事,給漏過去了。”
孟昔昭垂下眸,沒說話。
羅薩花把玉墜翻過來,看著底下雕刻的一個不太明顯的謝字,羅薩花又說:“佛寺賣的開光之物,為什麼會雕刻一個與先生無關的姓氏呢,先生,你真的姓金嗎?”
孟昔昭:“…………”
臥槽。
連粗口都爆了,可見孟昔昭現在有多驚訝。
他覺得自己裝的挺好,無論如何,這商人的身份都坐實了,誰知道羅薩花還是不信他,打聽他的一言一行,還懷疑他真正的身份。
孟昔昭當然不能讓這個懷疑生根發芽,雖說他不姓謝,可萬一被順藤摸瓜,發現他真的身份有疑,那不就完蛋了。
孟昔昭咬著下唇,過了好久,才終於挫敗的低下頭來:“小人沒有隱瞞自己的姓氏,隻是這玉墜,不是從佛寺買來的,而是小人、小人的心上人,送給小人的。”
知道這人是會撒謊的,羅薩花自然不信他的話:“這麼說,是定情之物?”
孟昔昭嗯了一聲,看起來有些心灰意冷。
羅薩花又問:“定情之物為何不直說?”
這回孟昔昭沒有立刻回答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是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那,過了好久,他才囁嚅著開口:“因為……小人的心上人……是個男子。”
羅薩花:“…………”
過於震撼,導致她隻能麵無表情的看著孟昔昭。
“真的?”
孟昔昭點點頭,承認的心不甘情不願,歎了口氣,他說道:“之前小人說自己不舉,其實是假的,小人並非不舉,隻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小人孝順,不敢告訴父母,父母心急,便讓小人出來尋找大夫,還派了二舅盯著小人,那孫家的小子倒是真有這個毛病,他一直用這個理由,與小人同病相憐,其實以他們孫家的家底,根本做不了小人的朋友。小人無奈,為了遮掩,也隻能捏著鼻子,跟他們一起上路。”
羅薩花還是拿不準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而這時候,孟昔昭好像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突然,砰的一下,跪在了她麵前。
羅薩花驚愕的看過去,發現孟昔昭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看著好不可憐。
“公主!求求您,就讓小人的二舅回去吧,讓他給小人父母報個信,父母知道小人還活著,那小人的心上人,也能跟著一起放心了。您不知道啊,小人的心上人,是個命不好的男子,他幼年家道中落,後來還流落小倌館,要不是遇見了小人,花重金給他贖身,此時怕是連命都沒了!即使如此,他身子也不好,心思還敏感,動不動就傷春悲秋,若不把這個消息傳回去,讓他以為小人出了意外,那他、他!——”
說到這,孟昔昭悲傷的趴在地上,嗚嗚嗚的痛哭出聲。
羅薩花:“…………”
她一臉懵逼的看著孟昔昭,久久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
一個時辰後,孟昔昭回到了羅薩花給他安排的房子裡。
他一進來,謝原等人就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他在南詔皇宮怎麼樣,有沒有被刁難。
孟昔昭先狂喝兩杯茶,然後一抹嘴,抬起頭,對正關切的看著他的謝原說:“你收拾一下,羅薩花同意送你回大齊了。”
賈仁良震驚道:“什麼?!?!”
王司理則趕緊擠開賈仁良:“就他一個?那我呢,額,還有賈主簿,和大外甥你呢?”
孟昔昭瞥他一眼:“咱們自然是繼續留在這,南詔人能放一個回去就不錯了,難道還會全都放回去。”
王司理:“…………”
其實他沒想著把所有人都放回去,他是覺得,放自己回去就行了。
這事沒落在自己頭上,王司理是有點鬱悶,可他自己沒本事,現在能好好坐在這,都是借了孟昔昭的光,不再想這個,王司理想問問孟昔昭是怎麼說服南詔公主,讓她放謝原走的,但孟昔昭沒工夫給他答疑,而是拉著謝原,十分嚴肅的叮囑他。
“這一路,怕是有人會跟著你,到了吉州,你也不用想辦法把他們甩開,直接引著他們進城,把他們一網打儘。放心,我對羅薩花說你要回幽州,這一來一回,最起碼能拖上一個半月。之後,你趕緊去找駐守吉州的丁醇丁將軍,還有詹不休詹將軍,務必告訴他們一件事。”
“不要把我失蹤的事情昭告出來,哪怕昭告了,找個人裝成我也行,總之,不管他們怎麼做,一定不能讓南詔人以為,我現在不在隆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