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惡霸(1 / 2)

當初詹慎遊被抄家,是孟舊玉帶人去做的,數百官兵壓陣,警惕的看著四周,生怕有詹慎遊的舊部衝過來,和他們殺成一片。

但因為那時候事發突然,詹慎遊的舊部都困在南詔邊境,根本就過不來,隻有周遭的百姓麻木的看著這一幕,心裡痛恨,卻又不敢說出一個字來。

有些話即使不張嘴,也能散逸在這茫茫白日之下,讓每一個前來抄家的人,都感到如芒在背,心孤意怯。

而這一次,抄邱肅明的家,境況就不一樣了。

這回帶頭的人是謝原,外加戶部和刑部的兩個郎中。

天壽帝沒再把抄家的活計交給孟家人,可不是體恤他們,而是那一日,孟昔昭上躥下跳,對抄家一事迸出了極大的熱情,搞得天壽帝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十分懷疑他是想借抄家之便,給自己創收。

……

因為這個,他不僅不讓孟昔昭去,也不讓孟昔昂去,而如果按規矩來,其實,這活交給孟昔昂最合適,畢竟他是禦史,而且把邱肅明彈劾下馬,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至於謝原,他一直安靜的待在中書省,幾乎什麼動靜都沒鬨出來過,天壽帝對謝家人很不待見,可謝原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前段時間太子已經讓他想起了這一點,而當上中書舍人以後,謝原又三不五時的在他麵前晃蕩一圈。

對於謝原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性格,天壽帝其實不怎麼喜歡,可見他的次數多了,天壽帝想忘記他都難,所以當閆順英向他舉薦抄家人選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把謝原想了起來。

抄家就是得罪人去的,除非是想中飽私囊,不然沒人願意抄家。天壽帝是這麼想的,既然這事給誰都難辦,那不如就給謝原。

反正謝家已經是虱子多了不癢了。

……

謝原接了聖旨,一聲不吭的站起來,內侍也看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回去複命,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而當天下午,換了衣服又洗了個澡的謝原,就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前往邱家了。

他跟當初的孟舊玉一樣,帶了好幾百的官兵過來,但跟孟舊玉不同的是,孟舊玉帶那麼多官兵,是為了防止百姓作亂,謝原帶那麼多官兵,是為了快點把東西搬完。

這個下午,成了應天府往後幾十年都津津樂道的談資。

隻見三司使的府邸大門敞開,內中哭喊不斷,幾個官員坐在前院,而一箱一箱又一箱的珍寶,如流水一般被搬出來,從正午時分,一直到太陽落山,都還沒搬完。

金銀過重,兩個官兵承受不住壓力,抬箱子的扁擔驟然斷裂,箱子掉在地上,摔開了蓋子,無數的金鋌滾落出來,一個金鋌就是十兩,周遭的百姓目瞪口呆的看著滿地黃金,直到這時,他們才對三司使家裡多有錢,有了一個粗粗的概念。

從這一天起,不會再有人盯著孟夫人的嫁妝了,因為跟三司使的家財比起來,孟夫人的嫁妝,實在是不值一提。

也不知是誰突然帶頭大喊一聲好,緊跟著,百姓們全都拍手稱快起來。

戶部和刑部的郎中聽見了,還想出去喝止吵鬨的百姓,謝原卻攔住了他們,讓他們繼續盯著官兵的動作,不要被外麵的聲音影響。

謝原官大,而且理由十分正當,他倆對視一眼,不敢違抗,隻好繼續站在原地,然後,就聽見外麵的喝彩聲,一聲高過一聲。

貪官倒台,按理說是不可以這樣高興的,畢竟貪官也是官,如果展現出對貪官的幸災樂禍,作為民,照樣要被懲戒一番。

但因為謝原對此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百姓們的膽子都大了起來,等把這一陣的激動發泄出去,他們還互相打探,今日來抄家的官員是誰。

得知這人叫謝原,是原來那個謝皇後的侄子,是當今太子的表哥,大家紛紛點頭,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裡,順便,還對太子的好感更高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太子的表哥抄了六皇子姨夫的家,誰好誰壞,高下立判啊。

這一晚,有人哭到暈厥,也有人興高采烈。

前者自然是邱肅明的家人,而後者,就是白白獲得一大筆意外之財的天壽帝了。

孟昔昭說邱肅明的家財有十個大齊國庫,他還是說保守了,這一番抄家下來,雖然東西還沒全部搬走,但謝原已經粗略記錄下了所有的財務,換算過來的話,大約是十三個大齊的國庫。

還不是天壽帝所記得的,前些年那個國庫稅收,而是去年的,足足四千五百萬兩的國庫收入。

天壽帝看著謝原送過來的單子,眼睛都發直。

本來,因為邱肅明即將被行刑,他還覺得心中有那麼一些不得勁,現在好了,要不是沒這個規矩,他恨不得自己親自剮了邱肅明的皮。

近六萬萬兩白銀啊!

而邱肅明當了七年的三司使,這七年裡,他每年隻送天壽帝三個禮物,一個是過年禮物,一個是生辰禮物,還有一個是他回應天府來以後,送的刷存在感禮物。

這些禮物有輕有重,最輕的十幾萬兩,最重的三四百萬兩,全加一起,撐死了三千萬兩。

這還不包括裡麵有一些水分十分大的禮物,比如據說是請了幾萬個采珠人才采來的碩大珍珠、還有傳聞是天竺高僧開光做法的佛牌……

邱肅明這貪官當的也是光明正大,他完全不掩飾自己有錢的事實,而且每次送禮,都會把禮物的價格誇大,一回兩回天壽帝沒發現,後來即使發現了,看在這些東西確實十分稀有的份上,且免費,他就不跟邱肅明計較了。

可現在,天壽帝把這些也想了起來。

…………

可惡,可惡啊!!!

虧他每一次送朕東西的時候,都說舉了全家之力,為了給他送禮,連宅子都典賣了雲雲,原來,原來竟是把朕當猴耍了!

天壽帝氣的臉紅脖子粗,當場下令,邱肅明淩遲,而原本要全體流放的邱家人,改成十六歲以上男丁斬首,十六歲以上

女眷沒入官妓,其餘人照舊,還是流放,但流放地從巴蜀,改成了幽州。

也就是離匈奴特彆特彆近的,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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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天壽帝之前說了,要把邱肅明拉到東華門外絞刑示眾,提前好幾天,官兵就敲鑼打鼓告訴過老百姓了,這突然要改,感覺不太合適,刑部新尚書還問天壽帝,改成淩遲以後,行刑的地點是不是也要改。

天壽帝回答的特彆痛快,為什麼要改?當然不改!

繼續拉到東華門外,讓其他人都看看,偷朕的錢,還不孝敬給朕,會是什麼下場!

…………

行刑這種事,都是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這樣人死事消,才不會變成厲鬼回來作亂。

那個場景,孟昔昭沒去看,他也不敢看,就算受刑的人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的邱肅明,他也沒那個膽子,看著人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來。

但他沒去,一些人可是去了。

金珠領著她帶來應天府的那些村民,一大早上,就在集市口占了個好位置,不管老人還是小孩,全都不錯眼珠的盯著前麵的行刑台,等著那個人過來。

他們從未見過邱肅明,而邱肅明也從未見過他們,當邱肅明穿著囚服被押上台的那一刻,他惶惶的看向這群膽大包天、絲毫不怕血腥的百姓,一個不留神,就看到了和其他百姓完全不一樣的這群人。

邱肅明很茫然,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給這些人帶來了什麼樣的苦難。

……

孟昔昭從新宅邸出來的時候,行刑早就結束了,連行刑台都撤了,集市重新擺起來,大家也不忌諱這個,還興衝衝的跟旁人分享今日的見聞。

慶福駕著馬車,來到外城那個小客棧裡,此時,客棧裡的一乾人等,都在等他。

除了他們,這世上就沒幾個人知道,扳倒邱肅明的真正功臣是誰了。

老秀才帶著僅剩的村民們,朝他下跪,向他道謝,孟昔昭攔也攔不住,隻等他們情緒平穩了一點之後,才問:“回去之後,你們也隻能是從頭再來了,朝廷不日便會發下撫恤金,作為……東窗事發的地點,你們能得到的銀錢,會比彆的地方多一些,但由於你們在深山裡過了那麼多年,原先的村莊,怕是早就敗壞了,修繕起來,很是麻煩。”

孟昔昭斟酌著詢問:“你們可願意留在應天府?我手中有些莊子,和不少的良田,若你們願意,我就把你們的戶籍,掛在我的莊子當中,日後不管是種地,還是做點彆的營生,我都不會虧待你們的。”

老秀才轉過頭,看看其餘的村民,大家沉默了一陣,然後,老秀才把頭轉回來,對孟昔昭說道:“多謝大人好意,隻是,葉落歸根是農人本性,我們還是想回鄉去。”

孟昔昭看著他們,終究是沒有勉強。

葉落歸根或許是其中一個理由,但孟昔昭看著他們局促的模樣,心知,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不想與自己打交道。

邱肅明是官,自己也

是官,或許在他們眼中,自己是個好官,可不管好人壞人,隻要沾了官字,就代表著危險。

而他們經曆了這麼多,如今最不想沾染的,就是危險了。

這邊的事一了,他們連一晚都不想繼續待著,隻想快點回去,把這消息告知留下的人,孟昔昭派了幾個強壯的家丁,再讓金珠送了他們一筆不菲的盤纏,官府是不可能這麼大方的,即使那狀紙是他們寫的,也不可能給他們這麼多錢。

有了這些錢,修繕村莊、東山再起,應當都不是難事,而人丁的短缺、心中的創傷,那就要交給時間來處理了。

晚霞染紅天邊的時候,孟昔昭和金珠一起目送這一行人佝僂著背,穿著不符合他們長相的新衣,臉上帶著好幾年都沒露出過、以至於現在看起來僵硬十足的笑容,轉過身,堅定的邁開步子,向著家鄉走去。

茶攤上炊煙嫋嫋,臨近日暮,行人也不多了,孟昔昭和金珠一同駐足,直到看不見人了,才帶著一樣的失落表情,看向對方。

孟昔昭無精打采的喚道:“金珠。”

金珠歎氣回應:“郎君。”

孟昔昭:“明日初一,我要去雞鳴寺上香,府裡有人問起,你知道怎麼說吧?”

金珠:“…………”

她麵無表情的回答:“知道。”

孟昔昭:“還有新府的一應事務,也拜托給你啦?”

金珠還能怎麼說,當然隻能一臉麻木的應下。

曾經她都是從話本、還有八卦當中聽說,誰家娘子去XX寺私會情郎,竟在佛祖下麵,做出那等醃臢的事情,萬萬沒想到,如今,她竟是親眼看見了。

不止親眼看見,還成了他們py當中的一環。

……作孽啊。

就算已經開始解毒,太子的初一十五禮佛習慣,依然是雷打不動。

而且因為這毒沒解清,每到初一,太子還是會覺得身體不舒服,不過,已經沒有之前發作的如此劇烈了。

要是問崔冶,其實崔冶自己也回答不上來,究竟是湯藥和藥浴起了作用,還是他現在日子過得太美,情緒相當好,所以體內餘毒都猖狂不起來了。

……

孟昔昭和太子兵分兩路,分彆出發,然後再到後山去彙合。

而去後山之前,孟昔昭要先把自己去年撒的謊圓上。

即,給天壽帝的長明燈,續香火錢。

馬上就要開府自己過日子了,就算孟昔昭現在手頭十分寬裕,拿出這五百兩銀子的時候,他也是無比肉疼。

孟昔昭麵無表情的把銀子交給眼前的僧人,然後就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而在他還沒邁出腿的時候,一個小沙彌突然從後麵走出來,看見孟昔昭,他一臉驚喜。

“施主,施主請留步!”

孟昔昭:“…………”

他如臨大敵一般的看向這個小沙彌,該不會是見他出手闊綽,所以想讓他當一次冤大頭吧!

小沙彌不知道孟昔昭內心險惡,他快走兩步來到孟昔昭麵前,對他行了個僧人禮:“阿彌陀佛,許久未見到施主了,不知施主可是遇上了什麼事?”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孟昔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很期待孟昔昭遇上什麼事。

孟昔昭:“……”

怎麼說呢,也不算咒他,畢竟他是真的遇上了好多好多事。

默了默,孟昔昭回答道:“確如小師傅所言,在下前段時間十分忙碌,這才少來了幾次。”

以後,他還會繼續少來的。

等他家太子病好了,他們就再也不來了!

……

小沙彌腦袋圓圓,笑起來之後,更顯可愛:“這樣呀,難怪前幾個月,我一直在等施主,卻始終見不到施主前來,我還為施主念了幾遍地藏經呢,希望能為施主消災保平安。”

孟昔昭:“…………”

他一臉詭異的看著這個小沙彌。

完了完了,看來真是盯上他了,佛門重地,竟然也為了推銷無所不用其極,連小孩都派出來搞業務了!

……

孟昔昭開口:“我還——”

有事。

後麵這倆字都沒說出口,小沙彌就拉著他往外麵走,不讓他耽誤了其他香客進來供奉,來到外麵,這個明顯性格比其他和尚都活潑的小沙彌,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道:“不知施主還記不記得,你上一次來時,對我說,木魚千響,不如草藥一包,誦經往生,不如援助孤童。”

孟昔昭回憶了一下,還真想起來了,他之前因為太心疼自己打水漂的銀子,所以對著收錢的某人放了幾句厥詞。

哦,原來那時候收錢的是這個小沙彌。

孟昔昭沉默一瞬:“小師傅對我說這些,可是有什麼問題?”

小沙彌快速搖頭:“沒有問題,我覺得施主說得特彆好,念經是小善,救人才是大善。施主一席話,讓蓮池頓感大悟,如今蓮池已經不收香火錢了,而是每日都撿柴,換取銀錢,到山下施粥。蓮池的師父說,施主有佛緣,所以蓮池一直在這裡等候施主。”

孟昔昭心想,撿柴能賺幾個銅子,這小沙彌該不會撿一個月的柴,才能下去施兩碗粥吧。

還有,等他乾什麼,彆說他早就紅塵糊臉了,哪怕單身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要當和尚啊。

看在小沙彌態度不錯的份上,孟昔昭婉拒了他的好意,說自己不打算入佛門,見他誤會了,小沙彌還笑起來。

“我不是要渡施主呀,是我師父認為施主與我佛門有緣,所以想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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