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稀奇的事,鐘珩今天送了她一個包。
價值不菲的手提包落在紀珍棠腿上的時候,她詫異了幾秒,聽見鐘珩說了句:“我過生日,給你買禮物。”
這話裡有話的。
紀珍棠沒碰那隻包:“如果真的誠心送人禮物,就彆陰陽怪氣,我不收又變成我不識好歹,花了錢就站在道德製高點,永遠有理——而且,我不是沒有給你買禮物,明明第一時間給你發了紅包,省吃儉用,對你來說九牛一毛,對我來說全部家當。”
鐘珩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回她:“我說一句,你說十句,有必要麼姑奶奶。”
“……”
冷漠的世家公子,擁有著毫不費力的優越感。總是能這麼不動聲色、雲淡風輕地氣人於死地。
紀珍棠有那麼一瞬間想把他送的包包撂在一旁,下車走人。
但是事已至此,在她腹誹的半分鐘時間裡,鐘珩已經走到這邊,很體貼地幫她打開副駕的門,有請她下車。
紀珍棠沒有背愛馬仕的打算,然而鐘珩衝著那隻包揚了揚下巴:“拿著吧。”
她略略懂了他的意圖。
紀珍棠問:“我背30塊錢的帆布包,你家人會把我掃地出門嗎?”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知道,你試試。”
紀珍棠躊躇了一下,邁步跟上。
穿過花園小徑和歐式景觀橋梁,前麵是一片綠植環島。紀珍棠跟在鐘珩的後麵,夜變深,家中燈火亮起,他的影子自然而然覆在她的身上。
他的車停得有點偏,導致走了很久。
“你家也太大了。”
鐘珩輕輕地嗯了一聲:“每次一進門就開始迷路。”
時不時被他的冷幽默戳中,紀珍棠忍不住哈哈一笑。
她有時覺得鐘珩挺討厭的,有時又覺得跟他待在一起還算愉快。
和他戀愛到今天整兩個月。
人對人的初印象多重要呢?紀珍棠每次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就能給他加一點分。
還記得那時是去年春天,在學生會組織的活動,ktv包廂裡,她點了首歌,舉著話筒卻發現這歌是男生調子,很低很沉。
選錯了曲。
她握著麥,咕噥了一句“好低的音”,硬著頭皮,艱難地出了聲,“像、像我……”
男生唱歌時沙沙的聲線,幾乎同時傳了出來,墊著她的嗓音,慵懶的、自然的:“像我這樣的浪子,怎麼可能有初戀。”
“……”
紀珍棠的聲音卡住沒再動。
他便順勢唱了下去,自然而然的,用他非常適合的嗓音和唱法,幫她解了這個圍。
看過去時,她有一點點臉紅,倒不是為他,隻是覺得不好意思。
點錯了的歌,找到了對的歌手。
鐘珩坐的角落挺偏,他坐了一晚上幾乎沒說話,直到幫她唱起這首歌。注意到她的注視,淡淡一眼
也瞥過來,暗暗的氛圍燈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腦海裡冒出幾個字:還挺帥的。
不是沒有想過將來,但對於他的期待,還不到白發偕老、海誓山盟的地步。
數日前,和她的感情軍師林瑰雪聊過這一想法,林瑰雪摸著下巴揣摩,拋給她一個反問:“你是不是不怎麼喜歡他?”
紀珍棠想道:喜歡?應該是有的吧。
鐘珩對她還不錯,且他身上有與她相似的偽裝一麵,也有薄情的時分。
但這一點惺惺相惜的喜歡,似乎還不足以把這段感情支撐到另一個高度。
林瑰雪搖搖頭說:“那還是不夠喜歡。”
紀珍棠不否認,她說:“他也不見得多麼喜歡我。”
林瑰雪說:“縱觀曆任女友,對你已經夠可以了。”
“手段而已,”紀珍棠說,“男人對女人都有征服欲,在對方乖乖降服以前,他們都會夾著尾巴做人,不漏破綻。就像油儘燈枯的勖存姿喜歡玩弄年輕女孩,就算年紀大了do不了愛,也要靠征服女人獲得快.感,得手了就gameover。男人呢,通常都要在男女關係上保持高高在上的勝者姿態,浪子尤甚,你有沒有看過阿飛正傳?”
林瑰雪聞言,手一攤,無奈道:“你說你這樣的人談什麼戀愛啊。”
紀珍棠想了半天,大概是因為:“他追我很久,非常努力。”
林瑰雪說:“也不錯。滴,富少女友體驗卡。”
不過挺意外的是,她沒有料到鐘珩會這麼快領她見家長,但紀珍棠接受了這個邀請,因為她很清楚是不是她都不重要,隻不過是湊巧,隻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她是他女友。
紀珍棠料想到她今天是來做擋箭牌的。
鐘珩帶她來家中參加生日宴,假借給她名分的由頭,實則為的是擋掉他父母為他安排姻緣的執著。
鐘珩需要一個女朋友,來向他的家人表態:他抵觸參與聯姻。
紀珍棠起初沒有將這事往深了想,一頓飯而已,有幸見識一下頂級富人的滿漢全席也不錯。
此時此刻,紀珍棠在鐘公館門前矗立半晌,不禁輕“哇”了一聲。
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要是家裡有這麼大的房子,人生在世還能有什麼煩惱?
雖然她的茶老板老爸很有錢,也有好幾套洋房,不過跟這樣一座百年公館比起來還是相形見絀。
她想起鐘珩的一個新鮮的形容:每次回家就像快斷氣的時候躺進了棺材,幾個閻王圍著你轉。
紀珍棠眼下都忍不住要求佛祖保佑了,老天爺,讓她擁有這樣一座“棺材”吧!
剛認識的時候,她一臉天真地問:“你這樣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難道不該高考結束就送被送去留洋,回來火速走馬上任繼承家業,乾嘛還要費力讀博士?”
鐘珩說的是:“豪門恩怨深似海,我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設,進去第一集就被搞死,當然要想辦法明哲保身。做人提線木偶不好受,你懂不懂?”
能說出這話,可見他的頭腦一點也不簡單。
鐘珩很通透。
“誰要跟他們爭權奪勢,麻煩死了。”
不過呢,男人的耐心隻在追求期拉到滿點。
等她後來再問一遍,你為什麼學醫?
他就沒心情和她解釋這麼多了——“可能是因為賤吧。”
來開門的是一名外籍女傭。青澀女孩,見來人是少爺,沉靜的臉色嬌俏了些,秋波暗送。
鐘珩路過時,抬手扶了一下她麻花辮上東倒西歪的蝴蝶結,漫不經心的一個動作,讓女孩子紅了臉。
紀珍棠:“……”你們就當我死了吧。
進門是大堂,會客廳挑空,約有三層樓高。堂內有四根羅馬柱,紀珍棠抬頭看了看大理石雕花的天花板,低頭時發覺她也在被人端詳。
金色的長沙發上倚著一個女人,燙一頭貴婦卷發。
“阿珩回來了。”女人遙遙喊了一聲,手裡夾一根細煙,抽得嫋嫋,並沒有迎過來,茶幾上擺著金陵十二釵的煙盒。
鐘珩挺意外:“怎麼就你在?我爸呢?”
“在外麵忙,趕不回來。”
“早說啊,”他冷笑一聲,“早說我就不來了。”
女人說:“廚房都準備好了。”
鐘珩沒理她,回頭看了眼紀珍棠,他微微一愣,欲言又止。
視線停留在她的帆布包上麵,眼神是在說:你怎麼真把這破包給背來了?
隨後他微蹙眉,說:“你坐一下,我回車上拿東西。”
他說完就快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