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大床,被她呈“大”字霸占。
男人伸手,撳下開關,隨著他動作,床頭風燈的橘色光影消失,屋內陷入一片昏暗。
緊接著,屋頂上在緩慢地流淌著銀河的影像。
像是一張科技感滿滿的畫卷在她麵前慢慢鋪陳開——
紀珍棠睜大眼,不可思議地望著滿是星光的天花板,此刻成了5D全息投影的自然幕布。
流動的光影,帶她在星空暢泳。星雨灑落,似真似幻,她陡然覺得震撼。
目之所及,視野被深海的藍吞噬,整個畫麵像是將她裹住,好像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整個人已然融進了星空的倒影,此刻的她仿佛真成了宇宙裡的一顆星。
窗外似遠又近的雨聲給此刻的景一點恰到好處的配合,像是大小星辰在身邊簌簌流過的微妙動靜,這種深沉的色澤與飛快的流動,令她覺得窒息又暢快。
紀珍棠不由地笑起來,眼尾微微泛潮。
鐘逾白平靜坐在沙發上,疊腿悠然,沒有隨她一同去看。
他長指輕勾,撥過手邊唱片機的唱頭,而後將其輕輕地擱在黑膠唱片上。
滋滋呀呀的電流聲響起,幾秒後,老歌的旋律輕奏,優雅的,舒緩的,由鋼琴做伴奏,一曲很適合夜晚的《moonriver》。
Moonriver,widerthanamile
月亮河,寬一英裡多
I'mcrossingyouinstylesomeday
來日優雅地見到你
Oh,dreammaker,youheartbreaker
哦,織夢人,那碎心人
Whereveryou&#oin',I'mgoin'yourway
無論你到哪裡,我都陪著你
紀珍棠抬起手,她數著星星,一顆兩顆,好像在指引著她走向童年。
“這是牛郎星、這是織女星,這是天津四。”
“真的是大三角!天啊,好久沒有見到了……”
鐘逾白坐在暗處看著她,聽著她清脆的笑聲,臉上掛著一點自然的、斯文的笑意。
“你也愛看星空?”紀珍棠歪過腦袋,對上他的視線。
鐘逾白想了一想,沉沉地說:“在我小的時候,也有一個人教我認星星。”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沒有被歌聲蓋過。
唱片機慢吞吞地流轉著,像是在這天夜裡,在此刻的濃稠情調裡,被一隻無形的手撥慢的時光。
Twodrifters,offtoseetheworld
兩個漂流的人,去環遊世界
There'ssuchalotofworldtosee
這個世界有這麼多好看的
;#039;reaf
terthesamerainbo;#039;send,waitin''roundthebend
我們在同一彩虹末,凝望在彼岸
Myhuckleberryfriend,MoonRiver,andme
我可愛的朋友,月亮河,和我
幾分鐘後,旋律結束,風燈重新亮起。銀河漸漸遠離,紀珍棠不無失落地看著歸於平靜的天花板。
好一會兒L,她意猶未儘地坐起來,在床沿,麵朝著他。
鐘逾白說:“請市天文館的設計師來做的,喜不喜歡?”
紀珍棠頗感微妙地頓了頓。
想著,他這話替換成“好不好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或者“怎麼樣?”是不是更合理些?
喜不喜歡,滿不滿意,倒像是特地為她準備的一般。
有種投其所好的意思了,投其所好這個詞很危險,不如陰差陽錯更讓人心安。
紀珍棠望著男人慵懶得顯現不出神色的眉目,她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戒斷反應。”
他抬一下眉:“願聞其詳。”
她拿自己做解釋:“如果我的夢醒了,發現所有快樂的都是假象,痛苦和折磨才是事實。我會倍加傷心。”
鐘逾白說:“我說過,不要醒來,就是不會讓你醒來。我說捧著你的心,就不會讓它摔下。”
他講話很沉穩,不帶方言,口齒清晰,加上音色醇厚,顯得分外的擲地有聲。
一字一頓的音節,鄭重得像是一句誓言。
“你這話說的,”紀珍棠勉為其難地一笑,把話說得很輕鬆,實則句句要看他眼色出聲,“說好的,我隻是個唱主題曲的,怎麼好像……變成老大的壓寨夫人了?”
鐘逾白扶著下頜,沒有看向她,視線鬆鬆地落在窗外的樹梢,但讓她觀察到他臉上的散漫一笑。
“你……你不會想包.養我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紀珍棠心跳得像犯病,呼吸也變得亂七八糟。
他啞然失笑。
是覺得這話天真?還是被戳中目的一般,無可奈何?
鐘逾白不置可否,舉止間削弱了鄭重,手裡擎一隻紅酒杯,反問她一句:“你願意嗎?”
紀珍棠猜到他不會說心聲,語氣怠惰下來一些。
少頃,她說:“我說實話,有的時候還真挺想的,天上掉餡餅誰會不撿啊?可是有的時候呢,也有點骨氣,想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很矛盾的,不矛盾的人才不會東想西想。”
鐘逾白聽完,簡單應道:“人都很矛盾。”
紀珍棠悄悄打量著他,露出一種“我隻是一隻小菜雞”的眼神,忐忑不已地說:“說真的鐘老板,我、我還挺怕你的。”
用怕這個字,總結對他的情緒,顯得很單薄。
往深了說,她是很期待,又很害怕。
期待的是,他的身上有吸引她的東西。
害怕的是,除卻吸引她的點,他全是未知。
“哪一方麵?”他問。
“方方麵麵。”
鐘逾白看過來一眼,明明沒表情,但她知道這是在問:怎麼說?
相處久了,慢慢地,她也在成為能夠讀懂他眼神的心腹之一,於是回答道:“因為好多人都在警告我,離你遠些。”
鐘逾白用拇指指腹在杯壁輕輕摩挲幾下,沉默之間,檢索出一個名字。
“鐘珩。”
紀珍棠撇一撇嘴巴,歪過臉去,沒好氣:“他最恨我,咬牙切齒,在等著給我收屍呢。”
幾秒後,鐘逾白笑了一聲,冷冷淡淡的,讓人聽不出太確鑿的情緒。
緊接著,他問:“流言裡的我,是什麼樣?”
她說:“那可就多啦,說什麼的都有。”
“你信了哪句?”他看過來。
她膽大包天,什麼都敢說:“冷心冷肺,喪心病狂。”
他笑了,語氣平淡:“誰這樣傳謠,格殺勿論。”
杯裡的酒水隨他手指的動作輕晃,神色之間還真有種機關算儘的味道。
“天啊你果然是!我要逃跑。”紀珍棠作勢從床上彈起來,把包在懷裡捂緊。
鐘逾白很從容,微微一笑,紳士風度:“以後想看星星都可以來。”
“……”
“隻要你願意。”
這句省略掉後話的“隻要你願意”,讓她體會到了一語雙關的妙處。而鐘逾白深邃的眼神讓她覺得,她應該沒有理解錯。
沒有真的要逃的意思,這出戲演到這裡,該怎麼收尾呢?紀珍棠就這麼在原地站了許久,沒有動彈。
於是男人起了身。
他邁開長腿,從外麵沾了雨氣的皮鞋不憐惜地踩在價值連城的地毯上,悶悶重重的腳步聲,離她漸近。
紀珍棠沒有往後退,望著他的影子壓過來。
“這麼大的雨,我看也不方便逃。”
鐘逾白到她跟前,握住此刻被她抱在懷裡的鏈條包,從她已然放棄掙紮的軟弱手心裡取出,輕輕擱到一旁。
他說:“留下來吧,明天我給你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