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虛假與真實(2 / 2)

顧箋手中的筆怎麼都落不下去。

“怎麼了?”副總等了一段時間,似乎失去了耐心,“哪裡有問題,你說,可以改。”

儘管他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但話中的內容,卻是做了退讓。

顧箋抬起眼睫,幽暗的光線中,他直視那位陌生的福總似曾相識的眼睛。

“抱歉,”顧箋輕輕放下筆,“我可能……暫時不打算簽約貴公司。”

福總:“什麼?你居然拒絕我?”

“你要去哪?難道你想跳槽到對麵?去研究什麼破照明燈管,什麼高新清潔去汙科技?”

顧箋:……這不是互聯網公司嗎,照明燈管又是什麼。

福總銳利的眉頭都快挑上天了:“不行,不可以!快給我簽!”

“……”

片刻後,顧箋從辦公室出來,見到了自己的上司。

“怎麼樣!合同簽得還順利吧?”

對上上司關切的目光,顧箋歉意地笑了笑:“我沒有簽。”

上司:“啊??”

“你,你不想留在我們這裡嗎?我們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不是,這家公司很好,大家對我也很好。”顧箋說,“隻是,最近,我可能……會去其他地方旅旅遊,散散心什麼的。”

上司:“那有什麼關係,你簽了合同,我們再給你批假啊!”

顧箋:“謝謝。”

“不過,不用了。”

他不想留在這裡。

心底一直有一個隱約的聲音,告訴他,他應該去另外一個地方,而不是這裡。

可是,他要去哪裡?

這是他大學所在的城市,這裡有他的朋友,還有將他從孤兒院接出,對他有數年養育之恩的謝老師。

原本,他最開始的打算就是在這個城市找到穩定的工作,攢下足夠的積蓄,買一套心儀的房子,將謝老師接過來養老。

可以說,這個城市是

他後半段人生規劃的起點,可是……他還是覺得,這裡並不是他應該停留的地方。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顧箋借口自己不太舒服,向上司請了假,在上司的唉聲歎氣中,安靜地回到依然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小屋。

小黑貓蹲在門口,仰起腦袋望著出去了沒多久就回來的顧箋。

顧箋抱起這隻小貓,在沙發邊坐下,說:“如果以後我要搬家,搬到其他地方去,你也會陪著我的,對吧。”

“喵。”

小黑貓在顧箋的手邊趴下。

陽台上,綠植葉片沙沙作響,銀色的小花微微搖晃。

顧箋心道果然,他的小貓和綠植會一直陪著他,那,他就不是一個人。

他忽然有些困,突如其來的沉沉困意讓他幾l乎睜不開眼,將小貓輕輕放下,搬了床毛毯躺在沙發上:“我睡一會。”

睡著之前,小黑貓湊過來,輕輕舔了舔他的臉龐。

【伊閣……】

【伊閣……】

有人在輕輕地喊他,但是聲音遙遠而模糊。仿佛隔著水麵,哪怕他努力地去辨認,也隻能隱約聽出是個熟悉的少年的聲音。

……再醒來時,窗外正是日落的傍晚,血紅的殘陽,吞沒了整片天空。

客廳沒有開燈,如血的餘暉大片大片滲進天花板和地板,將屋內到屋外都染成黯淡的血色。

顧箋的腦袋又開始劇烈疼了起來,他用力地按了按額角,低頭。

小黑貓不見了。

那隻總是粘著他,寸步不離的小貓,此刻不在他的身邊。

心底仿佛有根弦被瞬間拉緊,不安的預感令他脊背生涼,顧箋豁然起身,在不大的出租屋內找了一圈。

哪裡都沒有。

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哪裡都找不到他的小貓。

顧箋又衝到陽台,陽台空蕩蕩的,少了什麼東西。

那盆綠植。

那盆昨天又炫耀似地綻開了幾l朵銀白小花的綠植,也不見了。

他的小貓,他的綠植,都不見了。

“……”

顧箋舉目四望,死寂的出租屋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窗外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漆黑的影子透在客廳的地板上,融入了那片血紅裡。

片刻後,他慢慢地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好友。

……沒有接通。

手機裡,隻剩下機械的回音。

整個世界都變得無比安靜,沒有人聲,沒有車聲,隻有漆黑的手機裡,那不斷循環的機械回音。

什麼也沒帶,顧箋衝了出去。

小區外,世界好像又恢複了正常運轉,行人擁擠,車輛川流不息。

顧箋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的醫院,熟悉的病房裡,有一張病床已經空了。

就像很久沒人躺在那上麵一樣,沒有被子,沒有被單,一件生活用品都沒有。

顧箋隨手拉住最近的一個護士,說:“謝老師她去了哪裡?她出院了嗎?”

護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說什麼?”

顧箋指著那張病床,說出了謝老師的名字:“上周六我還來探望過她。”

護士的眼神更加奇怪了:“抱歉,先生,這張病床的上一位病人……半個月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

顧箋鬆開拉住護士的手,後退一步。

可是,他明明記得幾l天前,他來這裡時,病床上,謝老師還開心地和他說,自己很快就要出院了。

忽然間,顧箋眼前恍惚,好像又看見謝老師對他的微笑,她坐在病床上,背靠著醫院的牆壁,新刷過的牆壁很白,越來越白,越來越白,連帶著女人的臉龐,也一點點變得慘白……

顧箋定了定神,再睜開眼。

他站在墓園裡。

他的麵前,是一張黑白的遺照。

遺照裡的女人依然在微笑,那張臉龐已經不再慘白,而是徹底失去了最後的顏色,凝固為詭異的黑白。

不僅如此,這座墓碑旁邊,還有其他的墓碑,一張張黑白遺照,都是顧箋熟悉的臉龐。

“……”

顧箋的頭很疼,越來越疼,他痛苦地彎下腰,耳邊開始回蕩著很多聲音,低沉的,憤怒的,咆哮著,嘶吼著……

“福珀斯……”

顧箋重複這個名字。

下一秒,他猛然抬頭,冰藍的眼眸,一片森寒。

“福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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